及找人做假公验,为防用真公验被父亲查到下落,两人只得走小道。
待到天色失晓,雪色放晴,马车行至一方深林。
银粉铺就的路,掩着不少阻路石子,颠得车中人胃里一阵翻滚。
容消酒扶着车身,朝帘外喊:“停车。”
有灵应声,马车降降停住,便见容消酒撩帘跳下车,捂着嘴朝一处树根下干呕。
有灵将缰绳拴在树桩上,走上前替她拍着背脊。
“姑娘,我们赶了一夜路,不如先歇息片刻?”
“过了这片林,便出了汴京。”说着,容消酒扶着树干直起身,“继续走,这次换我驾车。”
这一夜都是两人轮换着驾车,才不至于因困倦走错路。
两人刚转身,有灵忽地拉上她衣袖,指着前路,怯怯道:“姑…姑娘,你看那是何物?”
容消酒蹙眉,转眼望去,便见一庞然四脚兽迎面奔来。
那巨兽姜黄皮色,通体黑纹,额间有一‘王’字,便是书中说的大虫。
可这冰天冻地里哪来的大虫?
不等她细想,那大虫便朝她二人横冲直撞而来。
那速度她二人是来不及赶上车的,容消酒拉起有灵便往林中去。
可二人脚力如何比得上四条腿的巨兽,这大虫拔地也似跳起,扑将过来。
只听“嗖”地一声,响箭从容消酒耳侧破风而过,命中那大虫喉咙口。
大虫当即跌滚在地,因巨大冲击,地面也跟着一震。
容消酒是背对着大虫,稍一抬头便望见蛰伏在不远处长松上的身影。
这人手执弓箭,纵身一跃,便从树上飞将下来,颀长身姿登时在她身侧站定。
在看清他面容时,容消酒一怔,这张比冰雪还凛冽几分的脸,普天下她就见过一人。
“商凭玉。”她下意识喊出声。
这人眉峰微蹙,看她一眼,却只一眼,视线又落回大虫身上。
他与大虫面面相觑,单手解开身上厚重的青绿披风,露出一身墨色圆领袍。
将弓箭缚于腰后,便赤手与大虫博斗起来。
他拳拳到肉,朝着大虫头上猛砸,那残艳的血溅上他疏朗眉目,有种残暴的美。
不移时,这大虫便没了动静。
容消酒看得出神,不料这人忽地站起,掀眸看过来。
下一瞬,她那双明眸便撞上另一双明眸。
那是一双极清冷的眸子,如奔过枯崖冻川的水,汹涌又清冽。
容消酒忙瞥过眼,不自然地轻咳一声。
“你认得我?”这人长指滴着血,沉沉问。
容消酒眯眸,诧异歪头,试探问:“我…我该认识你吗?”
他这是何意?还在为出征前小吵的那一架生气?
不过三年没见,怎生这般悭吝?
正此时,勃喇喇一阵马蹄声,朝此涌来,一队兵马在此处停住。
前排高骑马上的长须男子望着林中商凭玉的背影,仰头笑得爽畅。
“我就说公宜虽不记得往事,但这通身本领是刻在骨子里不会忘的。”
“您说的是……”身侧披着铠甲的郎将正要多说几句附和,却看清林中那墨色纤影。
此时的容消酒着了身墨色白梅花纹窄袖长袄,高盘的发髻早已在逃命时散乱,细碎青丝随意落在鬓边,不觉唐突,倒平添些子清冷。
“表妹?”这郎将大跳下马,因仓促不禁踉跄几步,才跑将过去。
“表妹,可有大碍?”
容消酒闻声,转头看向来人,“梁表哥,你怎会在此?”
来人叫梁照晨,是她亡母好友的长子,故而叫他一声表哥。
自三年前他上门提亲被她拒绝后,便去了明州出任兵马总管一职。
梁照晨见她认出自己,核仁大的眼旋即璨亮起来。
怕她冷,忙褪下自己身上的披风为她挡寒,“我是奉命护送公宜回京,倒是你为何在此?”
“我……”她可不能说是为了逃婚要离开汴京,况且她要逃的正主就在跟前站着。
她朝商凭玉使个眼色,以为他还会如以往一般,哪怕再嫌弃她也会在各种窘境帮她打圆便。
却不料这人正接过随侍拿来的巾帕擦拭手上血渍,扫都不扫她一眼。
容消酒深吸口气,心下冷哼。
梁照晨不清楚容消酒此时的内心想法,却见她看向商凭玉,便以为她来此处是为商凭玉,只是顾着女儿家颜面,不好开口。
顿时那璨亮的眸子暗淡下来:“我晓得了。”
“你们在说甚?这是你哪里的表妹?”不知何时那坐在马上的长须男子也走过来。
梁照晨轻叹口气,躬身道:“回大人,容国公府大姑娘容消酒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