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山早上带着一行人上山伐木,等回来时却是乌泱泱一群人去了陈兴杰家。
林场就那么大,消息传得也快,等顾安宁赶过去的时候,就看见黄小萍抱着陈尚友的尸体哭个不停,明明前几天还跟她吵架人今天怎么就这样了,她现在真是恨死自己了,嘴贱,为什么要说那种气话。
陈兴杰像傻了一样站在门口,不敢上前一步,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好像全世界的蛇胆都在自己肚子中翻腾,他受不了,想把这种苦吐掉,但是这东西刚倒嘴边,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空留他一口苦涩。
工友们纷纷来参加葬礼,惋惜陈兴杰马上要考上大学了,陈尚友眼看着就能享福,结果撒手人寰。
在一片静默中,陈兴杰亲自挂上父亲的遗像,顾安宁站在人群最后面看着他,然后低头头默哀,有泪水轻轻滑过。
顾安宁边走边回头望他,心里准备了一大堆安慰他的话,最终还是欲言又止。
她还是有些担心陈兴杰,第二天跟着那存花去找他,却发现他根本不在家。
顾安宁想了想,现在只有一个地方,陈兴杰一定在哪里。
耳边呼啸而过风像锋利的刀子一样滑过她的脸颊,呼吸渐渐变地急促,她跑的飞快,只是想为了快点见到他。
顾安宁喘着粗气,她跳动着一颗不安的心在看见陈兴杰的那一瞬间慢慢平静下来。
这是这里唯一家能播放上映电影的店,一个小小的老式电视机播放着周星驰的大话西游,她还记得第一次来这里就是尚友叔带着他们,看的也是大话西游,现如今已是物是人非。
昏暗的灯光,烟雾弥漫,顾安宁坐到他旁边,没去打扰他,此时太多安慰的话都不如静静地陪伴。
陈兴杰就这样看着,视线仿佛穿过了电视机,看到很远的地方,时间仿若静止一样。
在这个十八岁,他对死亡有了不一样的理解。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直到肩头感到一沉,他才回过神,顾安宁不知不觉睡着了,毛茸茸的头发蹭着他的脖颈,陈兴杰莫名觉得心里有些发痒。
陈尚友过世后,家里只剩下黄小萍和陈兴杰孤儿寡母相依为命,为了给儿子谋取好前途,也为了挣到更多钱过上好生活,黄小萍做出了以前她无数次想做出的决定,南下,去广深打工。
家里就剩下陈兴杰一个人,以前觉得拥挤的房间突然觉得空荡无比。
家,是家人赋予了它不一样的意义。
夜色暗淡,顾安宁提着几袋东西出门,顾长卫有些不放心让她去看看,顺便带点吃的过去。
陈兴杰看着寂静无比的院子,忽然涌上一股失落难过,尤其想到黄小萍决绝离去的背影,内心更是五味杂陈。
原本想自己做饭,不想一进门就看到顾安宁坐在炕上剥着核桃,桌上还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
“你怎么来了?”
“我爸叫我来看看你,还有从家里带过来的面条,你赶紧趁热吃了,一会都陀了。”
一碗面条下肚,热意遍布全身,好像连着连心里也变得暖烘烘的。
陈兴杰看着顾安宁仔细认真的剥着核桃,灯光打在她身上,整个人都变得柔和起来。
“你不是不喜欢吃核桃么。”
顾安宁从小不喜欢吃核桃,因为她觉得核桃带着皮苦,但是把皮剥了又觉得没味。
“我这不是给你剥的,你一学习起来什么都不管的,这核桃就这么放着你会吃么。”
剥完最后一个核桃,顾安宁拍拍手,塑料袋裹紧,起身放在了书桌旁边的柜子里。
“我妈腌的辣白菜,可下饭了,还有你最爱吃的豇豆角,还有这个槽子糕,你要是早上不做饭的话就就这个再充点奶粉喝。”说着又拿出一包奶粉。
看着桌子上摆满的东西,有些不好意思。
“这么多?”
“替我谢谢叔叔还有婶儿。”
陈兴杰顿了顿,温柔的目光看向她,“还有,谢谢你,安宁。”
顾安宁见不得煽情,鼻子一酸,脸上却是笑着,“你说你客气什么,正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还有,我爸说让你以后去我们家里住,你一个人住在这他也不放心。”
其实她也挺不放心的,他学习几乎是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他一个人在家,会不会忘记吃饭呢。
陈兴杰眼里露出一丝难为情,已经够麻烦别人了,“不用,我一个人住在这也挺好的,正好我也能安安静静地学习。”
顾安宁又说了好多,他只是摇摇头,态度坚决。
“好吧,那以后你就上我们家吃饭去,你要是不来,我就每天给你送过来!”
“我回家了,你好好学习噢!”
不容他拒绝,顾安宁掀开帘子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陈兴杰看着她消失的地方有些出神。
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