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没起身。
见她乏累,桃夭问询过后也未催宫侍端上餐食,走去替她揉脑袋。
桃夭轻揉着她的脑侧,问:“殿下似乎不喜欢小孩子?”
洛久瑶挪了挪身子,示意她坐在身旁。
“或许吧,吵得人头痛。”
她不喜欢同小孩子打交道,偏总能招来小孩,前世是因唐寄月临终托孤,她不得已只能带着洛璇在身边,后来又带他回到燕京,扎根在这座皇城,扶持他一步步坐稳皇位。
算来也是不短的岁月,以至她每每想起前世的洛璇,总会涌起些带着痛的恨意……不知是在恨他,还是在恨那个将他养得冷血凉薄的自己。
如今的洛璇实在年幼,与寻常的孩子无甚差别——天真,无知,带着不谙世事的懵懂。
她对这样的洛璇好熟悉,于是做不到刀刃以对,她只想离他远些,有多远躲多远。
桃夭笑的轻柔:“小孩子都是这样的,等殿下以后有了自己的小孩,说不定就会喜欢了。”
小孩吗……洛久瑶皱起眉头。
她从未想过这些,世事无常,活着本就不易,她没有能力负担起另一个人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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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很快就过,第三日清晨,洛久瑶苍白着一张脸到书房抄宫规。
“栗子糕已做好了,这是殿下要的煤粉。”
才抄了几笔,桃夭递上一只纸包,“殿下,昨夜那样冷,您偏要到院子里赏雪,今晨又起来抄书,身体可怎么受得住。”
“我没什么大碍,只是有些冷,将炭盆挪来些吧。”
笔尖些许颤抖,洛久瑶抬眼,“经文可送去太安了?”
“已着人去送了,新岁之前便能送到太后娘娘手中。”
桃夭点头,面露心疼,“殿下,您昼夜为太后娘娘誊抄经文,七殿下那边,您……”
洛久瑶手下已然平稳:“我正等着他来呢。”
洛久珹送来的宫规典籍杂乱,大到政和殿对皇帝问礼的规矩,小到浣衣院管束宫人的条文,他有意为难,即使没日没夜的写,全数抄完也至少半月。
天光大亮时,洛久瑶已写满了一整页的纸。
她放下笔,将写满宫规的纸页盖在一摞空纸上。
明面上应付已足够了。
为太后抄经花费她大半精力,她没有闲心抄什么宫规,应下洛久珹本就是一时之策。
“就要来了。”
她看着炭盆中迸出的星点火花,不知是在叹谁。
果不其然,早膳的时辰才过,少年便领着侍从来到延箐宫。
少年携风而入,沉水香的气味飘散在书房中。
洛久瑶行礼:“皇兄。”
洛久珹打量着她苍白的脸,浅浅瞥过案侧炭盆,挤出一声冷哼当做是应答。
洛久瑶抬首,褪尽血色的唇瓣开合:“皇兄如此心急……”
“你无需用言语拖延时间。”
洛久珹打断她的话,态度强硬,“若没抄完,我会派人留在延箐宫,日夜看守着你将它一字字写完。”
洛久瑶也不示弱,柔声道:“皇兄如此笃定,该不会早就打算好了,只是想借抄写宫规的理由派人监视我吧?”
“是啊,六年前你被罚入若芦巷,是我一时疏忽才让你找到机会逃出来。”
洛久珹盯着她瞧,冷笑道,“如今我的确想派人盯紧了你,看看你还能翻出几层浪花。”
说罢,他走上前:“言语可不做数的。”
洛久瑶眼睫微敛,拿起纸张,久久没有递出去。
洛久珹等不得她慢吞吞的动作,绕至案侧伸手去夺。
可不等他夺到手中,下一瞬,洛久瑶指节微松,任纸张滑落到炭盆中。
随之落下的还有一层细碎的粉尘,炭灰翻腾,火星扑飞,击起簌簌烟尘。
炭火遇了易燃的宣纸与煤粉,一瞬窜起高有二尺的火舌,燎至洛久珹的氅衣一角。
洛久珹慌忙退后,狠狠甩开衣摆。
洛久瑶立在原处,嗓音担忧:“皇兄小心些,一兴一灭的火焰从来都无所顾忌,可皇兄若离它太近主动挑拨,很容易引火烧身的。”
华贵的的氅衣燎去一角,洛久珹眸色晦暗:“你的胆子倒是大了不少。”
洛久瑶不语,烟尘掩下她眼中神色,一时之间叫人看不清楚。
直到火苗熄了些,她弯身,将手伸向炭盆。
仍跳跃的焰堪堪灼过洛久瑶的指尖,洛久珹下意识想要阻拦,却又咬牙切齿,捏紧了拳头。
火星噼啪中有模糊的通报声响起。
洛久瑶从中捡出两块乌漆漆的残纸,抬眸,换上自责神色:“皇兄莫怪,是我没能拿稳,白白浪费了抄写完整的宫规典籍。”
话音才落,自外传来一声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