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宝街离着耒县八十多里路,在平时步行而去,临近晚饭时分就能到耒县县城。
可因着这大雪路难行,又被野狗堵在了路上那么长时间。这会儿都快天黑了贺家一行人才刚刚走到长水镇。
贺家几人累的呼呼喘着粗气,明仪得益于最近几个月都有好好锻炼身体,倒是不觉得有其他人那么吃力。
贺老爷将独轮手推车往平坦的雪地上一放,发了话道:“呼,先歇一歇吧!”
说着掏出一块汗巾擦了擦额上渗出来的细汗,贺家人走得慢,原先同他们一起走的方家和雷家早已经甩下他们老远。
这会儿欧阳氏从身上挎着的包袱里掏出了六块昨夜烙的饼,给大家一人发了一个。
小芽因着最小,一直都待在独轮车上由贺老爷推着。没有出什么力,见姑姑欧阳氏递给了她一块和大家一样大的饼子,她忙摆手摇头道:“我不要这么多,我人小少吃一点。姑姑你给我一半就好了,剩下的您和姑爷分了吧。”
耒县方言,姑父一般都叫姑爷。贺老爷听了小芽的话与欧阳氏对视一眼,开怀大笑起来:“这个侄女养的好,不枉我今天推着你走了这一日。”
说着,他用手轻轻揉了一把小芽扎起来的两撮小鬏鬏的细软头发。
欧阳氏也笑道:“你吃就是了,姑姑难道还用你节约粮食吗?别老是听你奶奶说的,姑爷家不缺你这个小妹崽的一点吃食。”
话落,轻拍了一下小芽的后背,笑骂了一句:“快点吃,不吃完我可生气了!”
唬得小小年纪的小芽再也不敢说什么吃不下的话。
明仪在一边啃着冻得梆硬的饼子,一边还得跺着脚不让自己感觉到冷。
边吃着,还得注意欧阳氏说的,不能让其他人看到她们手里的饼。这一路上欧阳氏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与她们同行的人。就怕有那暗中觊觎她们吃食的。
好在大家也都在一心往县城里赶,没多注意她们这一家六口。
除了脚底下穿着的鞋子厚实些,出门前欧阳氏已经把大家穿在外头的衣服都做了点手脚。灰呼呼的衣服上打着补丁。
打眼一看除了面色稍微好一点,其他与外出逃灾的人没什么不同。
明仪从独轮车上拿下水囊先小小地喝了一口,然后递到了元仪的手上。这是她们姐妹的水囊,欧阳氏和贺老爷的放在另一边。
元仪喝过之后又给了小金,就这样四个人轮流喝过以后,明仪朝贺老爷问道:“爹,我们还要走多久才能到耒县啊?你不是说走上一天就到了吗?我们现在都快走到天黑了怎么还没到?”
贺老爷合上水囊的塞子,道:“大概还有个十三里路,要是不在路上耽误了那么久。我们现在早就到了!忍忍吧,再歇上一会我们就抓紧赶路。”
等到一行人中最小的小芽在独轮车上昏昏欲睡时,贺家几人才终于走到了耒县的城门口。
明仪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还是第一次来到县城。看什么都是稀奇的,夜里的县城说实话和乡下地方也差不了多少。又是这般冻得能冷死人的年月,家家户户都闭门闭户早早睡下了。
除了一些做生意的车店,做小生意的摊贩还点着一盏昏暗的煤油灯等待稀少的客人。
贺老爷带着几人在县城里七拐八绕地,走了半个多小时。进了一条黑黢黢的胡同。
连明仪这样胆子比较大的女孩儿都有些害怕,小金元仪更是怕的不住发抖。
感觉到身边人的惧意,明仪小声安慰道:“姐,别怕。应该马上就到了。”
元仪拉着明仪的手,对方手上传来的热度让她稍稍平复下来。
贺老爷在前面带路,闻言也安抚道:“就快到了,这家店是我往常过来县里时住过的。别的那些店里只有大通铺,这里有僻出来的独立房间,屋子也干净整洁,老板也很和善,”
这样说着前面已经能看到一家招牌下方挂着宿字的灯笼随风摆动。
贺老爷走到门口,放下独轮车上前敲了敲门。屋子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谁呀?住店直接进来,门没锁!”
贺老爷听后径直推开了门,屋中只一个中年男人围着煤火炉子边烤火,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看来她们刚来的时候这人还在打盹。
贺老爷上前拱了拱手笑着开口:“谢老板,麻烦给我和家眷准备两间房。”
中年男人原本还在揉眼睛,起身看了贺老爷一眼也笑着回礼:“哎呦,是贺先生来了。您先坐着烤烤火,房间都是现成的,放心,都给您准备的好好的。不知诸位需不需要热水啊?”
这旅店里住宿是一号钱,若是要加热水又得单论一桶是多少钱。贺老爷看着俱露着疲态的妻女,要了两桶水。
那男人笑着应了,又道:“热水晚点给您送去。不知道您几个要不要用晚饭,我们家那个掌厨的手艺还行,您也是知道的。若是要吃饭,我这就叫她去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