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下午,明仪再赶去湘雅医院时,陆生像是一个小炮仗似的,一下子冲向了明仪。
“姐姐,你终于来了。”
明仪摸摸他的脑袋,笑道:“我下了课自然就过来了,你娘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一些?”
陆生摇头,“还是老样子。”
“姐姐你说我娘她会不会死?”
“不会的,你娘的伤有医生治疗,只要她好了,就没事啦。”
昨夜明仪带着母子俩来医院时,陆医生带着明仪又检查了一遍,伤势比较严重,还有内伤。
需要在医院住几天,明仪询问陆生家中情况,陆生倒是答的很详尽。
别看他长得小,实际已经满了九岁。
家中事情一开始不知,听父母争吵多了也了解清楚了。
那次在船上遇上明仪,正是他跟着他娘刚刚给爷爷奶奶守完孝,家中只剩他和他娘两人,街坊邻居中总是有那些碎嘴之人,
嘀咕说他们母子俩,是被他爹给抛弃了,不然不会那么几年,他爹一次都没回来看过他们。
连带着邻居们的孩子,也总跑来他面前说他是没人要的孩子,他爹不要他们了。他气不过总会跟人打上一架,时时挂彩回家。
他娘心疼他,也想要去看看他爹到底在做些什么,为何一直借口有事,几年不归,索性就带着他出来找他爹了。
陆生为何姓李。
那是因为他爹是入赘进了李家的,李家是手艺人家,由太爷爷辈开始,就擅长制作糕饼点心,家中孩子从小也都是要学制作糕饼的。
可李家传了几代,到了他娘这辈,再也没有一个男孩子能够出生。他爷爷奶奶心里急切,想了无数办法,吃药看病,甚至还纳了一房妾。
最终还是没有等到期盼的男孩。
他的爷爷奶奶到了四十多岁,也渐渐将生儿子的事情看透看淡,便将心思全力放在了他娘的身上,教导她制作只传男丁的糕饼技艺,又为他娘挑选了一位上门女婿,便是陆生的爹。
李家在镇上经营着一家面积不大的糕饼点心铺子,一直以来都生意不错,后来陆生爷爷生了病,管不了铺子,彼时陆生已经出生,陆生爷爷对于他爹也没有之前那般防备。
便说暂且让他爹管理铺子,开始几个月还好,后来他爷爷的病情加重,要抓的药也越来越多,越来越贵,靠着铺子也有些入不敷出。
他爹应当是觉得铺子生意不顺,而且进账也都填进去了他爷爷那个药罐子身上。
便生出了自立门户的心思,可他爷爷奶奶自然不会答应,那一阵子家中吵吵闹闹,最后还是他娘不忍心父母左右为难,劝说了爷爷奶奶让他爹外出做生意。
此后,他爹就孤身一人去了省城,后来爷爷奶奶去世,他回了一趟家里,将家中泰半积蓄拿走以后,就再也不见他回来过。
他娘带着他来省城找爹,也是碰了好多回空,才在前两个月找到他的。
一见面,陆生觉得他爹的脸上,根本没有妻儿团圆的喜悦,只有厌烦。
后来陆生才知道,他爹正跟一个女人打的火热。他娘知道了,说那女的不是好人家出身,他爹为此又打了娘。
之后,听他爹说那个女人不喜欢他们母子俩,要他爹赶走他们母子,他爹就照做了,还给了他娘一封休书。
可是偏偏他娘就是不肯走,要陆生自己想,让他们走,他们走就是了,只要有他还有娘在一起,那就是他的家。
陆生讲完,问明仪:“姐姐,你说我娘为什么被我爹打成这样,都不愿意离开他?”
躺在病床上,自被送到医院,便一直蒙着被子假睡的陆生娘,此时已经是泣不成声。
原来,她的孩子什么都知道。
她一直想要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哪怕觉得受再多的委屈,孩子他爹再对她如何打骂,只要陆生有爹有娘,就不会被人看不起,不会被人骂做没人要的野孩子。
被子起伏的动静太大,明仪和陆生都发现了,陆生惊喜叫道:“娘,你醒了?”
掀开一点点被子一看,他娘满脸的泪水。
“娘的陆生,呜呜呜…”
陆生娘抚摸着儿子干枯发黄的头发,抽噎着道:“你怎么这么命苦啊,你爹不要我们了。陆生,娘对不起你…”
看着近乎崩溃的陆生娘,明仪又看了眼陆生。默默的出了病房门,
让这对母子好好的发泄一下情绪,将憋在心中多年的苦闷哭出来,也是一种疗愈的方式。
明仪进了陆医生的办公室,陆医生还在手术室,她只好拿出一本医书翻看。
许久过后,陆生走进办公室叫她:“姐姐,我娘想要当面谢谢你,你跟我来吧。”
说着,拉起了明仪的衣袖,带着她往病房走。
明仪进了病房,陆生娘的情绪已经缓和,她感激地看着明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