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睛。
愈发沉下心后,她便觉得自己早已不在那块岩石上打坐冥想,缥缈的灵魂离开了名为人体的框架,乘着早春的风与飞翔的小鸟、与那水流中穿行的小鱼一同上下浮游。
这一坐就是三四十天。
除去饭点和休息的时间,她基本就坐在那块岩石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伊泽那比不时地向她丢来提问,先是“你是这自然之中的什么?”,没过一阵子提问的内容就变成了“你想象中的气是什么模样,又或者说是什么状态的?”。
翡翠的答案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化,她是鸟,是鱼,是伺机而动捕获猎物的野兽,是抽出新芽的绿植,也可以是头顶倾斜而下的日光与月光,问题的内容变更后,答案也变成了从天而降的雨水,变成了晨起时林间的雾气,又或是从林间穿过的风。
酷拉皮卡每到此时便会偷偷竖起耳朵去听那边两人的一问一答,顺势在心里想着问题的答案,如果要说的话就像循环的血液。雨水、雾、风……她的答案已经很接近了,再过个一两月她就能够感觉到气也说不定。
也正如自己之前所言的那般,他很快就掌握了基础。但仅凭基础是不够的,远远不足以将蜘蛛拖入地狱……第一次遇到那家伙的时候,那个男人的攻击完全不是这种层次的东西,缠、绝、练、发……那家伙还有东西没有教。
当然使他烦恼的事物也不仅仅是这个。
少年总会在洗完澡后睡前的那一小段时间里拿着针线给衣服做最后的刺绣工序,修行刚开始时还有后背刺绣的部分没有完成,而当基础修行告一段落,春意愈发明显时它也终于完成了。试穿了下觉得没有哪里有问题,他也就收进了行囊里——现在还不是穿着它的时候。
他与翡翠之间的话题变得零星可数,想想这也是自然的,两人的重心不再是“如何跟对方相处”,满心早已是“如何才能掌握念”,翡翠不再主动寻找话题,酷拉皮卡也没有话题能够抛出,两人之间仿佛重新覆上一层薄膜。就算修行时只要一转脑袋就能瞥见对方,近在咫尺的距离又如天际般遥远。
以往她也会在睡前时分趴在边上看着走动的针线,酷拉皮卡尽管一开始并不怎么习惯,想着不过就是刺绣而已,但习惯了有旁观者的存在后,下意识地再去寻找她身影时也已经只能看到她微微起伏着的后背,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他完全没有印象。
但是这也过于冷漠了吧?
盘坐在那边的女人一旦决定了什么便不会动摇。这不仅表现在之前的猎人考试里,也直接表现在了冥想修行之中。除去每日的提问,伊泽那比也顺便使唤他让他制造一些干扰,尽管非常不情愿,但如果能够助推一把的话他倒是也无所谓。但怎么样干扰她都没有移动分毫,哪怕有利器堪堪从她脸边擦过她也不动。
这次伊泽那比拿来被削得很尖的木棍朝着岩石的方向走去,那根木棍平时是用来捕获食材用的。那前端最终距离她的胸口不过几厘米,眼看就要刺穿,她连眼皮都没跳一下。……当然他也清楚伊泽那比的为人,可“练”的几组练习才结束,自己蹲在水边准备洗脸清醒下的时候,才伸出头便看到了自己的眼睛正慢慢褪去红色。
是吗,原来我眼睛变红了啊。
将冷水拍打在脸上还完全不够,他思忖再三,最后还是把衣服脱在一边下了水,把身体完全浸在水中直至被那凉意彻底包裹起来。他那过热的大脑总算在现在冷却了下来。
“等你洗完了就到我们之前讲课的地方去吧。毕竟那边有东西能搁着水杯。”
“什么意思?”
“看你现在的进度差不多也到用水见式测试念系统的阶段了。”男人的声音就在他的背后响起,“小翡翠应该还需要两三个月左右的时间打开孔,这之后的时间内基础能够掌握到哪种程度就得看她的天赋如何,能掌握‘缠’可能就已经很好了……算我的保守估计吧。而酷拉皮卡你已经通过隐藏测试了,恭喜你。”
“是吗?”说罢酷拉皮卡抬了抬手,手掌舀起了水往自己的肩膀上浇去。
“你这小子反应是不是过于冷淡了点啊,正常人难道不该表现得高兴点么?好歹隐藏测试通过了吧。”
“那不是你作为指导者分内的事吗?”
听那沙沙的踩在草地上的声音……那家伙情绪那么激动干什么?
内心尽管特别疑惑为什么伊泽那比会这个样子,不过少年显然也没放在心上。水再次被舀起,从肩膀、胸口滑落,部分则从指缝中溜走,断了的水珠串砸进水中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波纹。金发少年的倒影也在那波纹中不断地被打散、重组、再打散、再重组,就如这阵子他那怎样都无法平静的内心。
他也并没有花多少时间就结束了洗浴,毕竟本就是突发性地产生了要在水里泡一会冷静冷静的念头。
“差不多结束了吧?”
“不用你催我,我穿衣服很——”
酷拉皮卡的话及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