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黄门走了过来,在他面前停下,用力咳了两声。柳季卿没有抬头,安静跟在他身后。
两人沉默地走过含元殿,不远处,贞观殿灯火通明,正在欣赏歌舞。
一曲终了,祾歌起身更衣。
这歌舞要持续到很晚,而且看了十几年,他真的有些烦躁。
刚出大殿,他的目光就被一个熟悉的身影吸引住了。
他抬手一指:“那边两个,过来。”
听到熟悉的声音,柳季卿心一沉,迅速抬头瞄了一眼。少年长高了不少,背对着火把,脸藏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他听到祾歌道:“来服侍我。”
少年正在变声的嗓音有些沙哑,听不出情绪。柳季卿却无端听出一丝危险的味道。
他跟着祾歌一路来到净房,祾歌指了几个内侍,将其余人赶出门外。净房内布置得干净整洁,沉香点燃的烟气正慢慢散开。祾歌压低声音说:“你可真够胆大包天的,师兄。”
柳季卿只是一笑:“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祾歌没有问他是怎么进来的。既然能来,肯定是有人里应外合。他沉默一刻,道:“你来做什么?刺驾?”
柳季卿摇头:“我来……找皇嗣殿下。”
“东宫重门紧锁,腊八、元日是最近的,皇嗣的露面时机了。”
“为什么?”
柳季卿移开眼睛,低声说:“皇嗣已经年近而立,我不想直接把你牵扯进来。”
牵扯进什么事情里?
祾歌沉默了一霎,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想了想,道:“没必要,皇帝年近七旬了,犯不着折腾。”
柳季卿抬头,目光幽深:“那你就让我老老实实看着她——舒舒服服地死去吗?”
祾歌再次沉默。
“走吧。”他说,“我送你出宫,不要再回来了。”
柳季卿盯着他,道:“话都说开了,那么,你对那个位置,难道没有任何想法?”
祾歌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别开头道:“出宫去吧。”
柳季卿上前一步,声音充满了诱惑:“就算……那即位的也会是李旦,而不是你。作为嫡长孙,只要你还活着,他就是庶孽,你真的甘心吗?”
祾歌不敢跟他对视。
对,他不甘心。
他怎么可能甘心?
那个位置,本来是李弘的,本来就是该给他的——
“但是若你拨乱反正,那便有了泼天之功,到时候即位名正言顺。武逆方才登基,又是女人,正是拨乱反正的好时机。你真的甘心看着这个机会白白溜走吗?”
祾歌没有再看他,只是强硬地说:“你该走了。”
柳季卿看着他,笑了笑:“如果你改变心意,你知道该去哪里找我。”
祾歌不能对他出手。
他救过祾歌的命,不止一次。
他离开后,祾歌松了口气。
他的后背和手心已经满是冷汗。
他和身边的陈明德低声吩咐了句,然后一脸若无其事地走回贞观殿。
他百思不得其解:来一趟做什么?来送死吗?
回到贞观殿时,教坊司已经换了一首曲子,祾歌坐在皇帝下首,盯着金樽银盏想心事。
说他不心动是不可能的,这个建议让他有点上头。他已经不自觉开始设想自己登基之后,号令群臣、予夺生杀。忽然,他感觉自己的浑身汗毛都倒竖起来,他下意识往感觉来源看去,发现皇帝正凝视着他。
看到他回望,皇帝收回眼神,将视线投向舞姬。
下面正在表演剑舞。
祾歌嘴角微微勾了勾。他环视一圈,看到武将那一桌也有几人抬起了头。都是沙场悍将,尤其是王孝杰,作为皇帝的心腹爱将,他此刻正眯起双眼,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
他与祾歌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意外。
一曲将尽,似乎并无事发生。
就在这时,那舞剑的女子却忽然猛然上前,提剑便刺。王孝杰早有准备,举杯便掷,却被她躲过,气势不减杀将而来。两边的卫士虽有反应,然而终究慢人一步。眼见利刃近了,武曌甚至能看到剑刃上反射的自己。
这时,却忽然有一重物,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砸来。那刺客猝不及防,被狠狠砸中腰际,刚想爬起来,又被当头拍了下去。
这时,人们才看清,原来是坐在皇帝下首的燕王举着条案,将刺客拍了下去。
实木做的条几,至少要两个人才能搬动,却在一个少年手中舞得虎虎生风。刺杀现场静了一静,稍远的臣子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些闹哄哄的。
这种东西,一个人怎么可能举得动?!
还是王孝杰先反应过来,大喊“救驾”。卫士迅速围了上来,将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