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抗拒那些没有演习过,就忽然发生的事情。吊唁是这样,平叛是这样,女人当皇帝更是这样。他不是长袖善舞的人,只能做到反复训练后的训练有素,做不到天生八面玲珑。
或许是感受到了他的不安,大猫雪奴儿舔了舔爪子,慢条斯理地走过来,跳上狄仁杰的肩膀,和他碰头。
祾歌吓了一跳,一下子站起来,远远地躲开了雪奴儿毛茸茸的脑袋。
狄仁杰无奈摇头,这孩子啊……
他将那只猫抱在怀里,猫已经与他十分熟稔了,趴在他的臂弯甩尾巴。狄仁杰招呼祾歌过来,牵着他的左手去摸猫的头。祾歌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有甩开狄仁杰的手,却只摸了两下,就把手缩了回来。
猫就像女皇的男宠和先帝的妃嫔,无所事事,柔媚侍上。他讨厌没有能力却不劳而获的人,更讨厌撒娇卖乖就能锦衣玉食的猫,哪怕这只猫确实是他喜欢的宠物,他也固执地不愿意去触摸。
狄仁杰倒也不逼他。反正这孩子从小就对事物有一套奇怪的看法,谁都扭转不过来。不过这只名叫雪奴儿的猫,似乎能缓解祾歌从胎里带来的怪病,所以女皇特地命他将猫带来,并且想办法给这孩子和猫创造玩耍的空间。
祾歌从小在猫堆里长大,他不是不喜欢猫,只是不太能接受女皇的男宠。只要不强迫他一定去触摸猫,他是不会发脾气的。他的脾气总体来说还算不错,就像现在,哪怕不乐意前往别人的出殡现场去吊唁,但是行程已经安排上了,他就绝对不会抱怨,只是乖巧地偎依在狄仁杰身边,听狄仁杰讲述相关禁忌。
皇长孙要亲自前往吊唁的消息并没有传开,只是通知了元行冲、王孝杰和燕筠青。对于这个决定,元行冲什么都没说,燕筠青试着拦了,但是根本拦不住。她问狄仁杰知不知道祾歌的伤势,知不知道祾歌应该静养,狄仁杰只回了一句话:“你只懂医术,不懂皇长孙。”
这孩子和正常人的思维方式不一样,他只会把这件事深藏心底,然后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拿出来反刍。可能一年半载之后,他才会突然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但到了那时,一切就都晚了。
他不能只读书,只靠读书他什么都学不到。他需要的是切身经历甚至教训,才能慢慢从过往经历中学到为人处世的技巧和分寸。
燕筠青很疑惑,她不明白为什么狄仁杰总是强调祾歌是“与正常人不同”的那个人,她只油然而生一股愤怒和无力。可对面是狄仁杰,她想到这个名字就觉得那是正确的代名词。
最终,燕筠青让步了。
至于王孝杰,他在等着看祾歌的笑话。
“那小子养得比公主都娇气,他坚持不了多久,就该哭着回来找娘吃奶了。”王孝杰轻蔑地笑了起来,跟副将打赌,“要不要跟我赌,要是我说对了,你那两坛好酒,可就归我了。”
副将哈哈大笑:“将军你这是想要空手套白狼啊,这种赌局,你能输吗?”
他们喝着酒,一边派人打听祾歌那边的动静。
为了让他出行舒适,燕王友苏戎墨特意安排了一辆马车,铺上软垫,焚香设暖炉;刺史府送来了厚实的冬衣,据说还准备净街洒扫清道,最终被狄仁杰制止了。
这次出行,皇长孙并不想大张旗鼓。因此,只派一队骑兵,保障安全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