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的夜里，只余风雪声还在喧嚣，抬头不见皓月，引月突然想要出去走一走。
帐外除了守夜的士兵，其余的人都已经睡下了，引月撑着伞向前走，略行一途后，竟瞧见远处升起了篝火，只是风雪太大，火苗已经快要熄灭了。
“黄副尉，你怎么还没睡？”
黄昭一心一意做着手上的活，没有发现引月的靠近，倒是被引月的声音惊得一愣，“引月，你怎么没睡？”
引月笑着坐下，拿起旁边的干柴放在火堆上，原本快要熄灭的火苗又升起了，“黄副尉，这好像是我刚刚问你的话。”
黄昭笑了两声，“是我没注意，既没有发现姑娘，也没注意到这火都快灭了。”
黄昭与引月说话时，一直没有放下手中的东西，见引月的目光停在上面，他这才解释道：“姑娘莫见笑，我在雕刻木人，我这人平时武枪抡棍习惯了，哪里会做这些精细活儿，姑娘不要笑话就是。”
看这木人的轮廓，依稀可以判断出应是个姑娘，“这好像是位小姑娘？”
黄昭又看向手中的木人，眼神柔和，满是宠溺，“对，我还怕我雕的不像呢，实不相瞒，这是我闺女。”
“也不知道她如今长得多高了，她娘刚生下她的时候，我就被派到了北宁。”
用惯了大刀长枪的黄昭，此刻用起这做木工的小刻刀，倒是很不习惯，他小心翼翼地刻着，生怕下错了一刀。
“黄副尉的家是在宣城吗？”风雪没有停歇，眼见火势渐弱，引月又添了些柴火。
黄昭苦笑了声，叹气道：“我家在宣城城郊，宣城的地价金贵，我的俸禄还买不起。”
“好在我夫人也不嫌弃我，我不能守在她的身边，她也没有半分怨言，每次发了俸禄，我都会第一时间寄回给家里，夫人也时常寄信给我，这个寒冬过去开春我就回去看她们娘俩。”
许是谈及家人，黄昭的神情都变得比寻常温柔了许多，眼里皆是思念。
边关守城将士的俸禄，竟然买不起宣城的一所房屋，真不知，这宣城的房屋到底为何人所得。
“黄副尉，来这北宁城多久了？”
“十年又六十四天，姑娘问这个作何？”黄昭如实答道。
引月向着黄昭伸出手，只见她展开手，掌心中赫然放着一串腕钏，腕钏看起来是由石子串成。
黄昭有些不解，问道：“姑娘这是何意？”
“十岁的姑娘，应当会喜欢首饰之物。”引月又将手伸了伸，黄昭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了腕钏，“那我就替闺女谢过姑娘了。”
“我来了北宁之后，黄副尉一直对我多有照顾，这腕钏就当是我的谢礼了，腕钏虽然不起眼，但是我曾将其浸泡百种药汁，能防些寻常病症。”
听到引月如此说，黄昭瞬间觉得自己手中的腕钏贵重了许多，“这……这也太贵重了。”
“无妨，黄副尉就莫要推辞了。”
闻言，黄昭也不好再拒绝，于是他便将腕钏仔细放在了怀中，又道：“外面天气如此寒冷，姑娘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别冻坏了身子。”
引月来时撑的伞就放在火堆旁，风雪已经落了她满身，她抬头望去，时辰确实已经不早了，便与黄昭简单告别后，撑伞回帐。
大约再过三个军帐，便到引月的军帐了，突然！猛地一瞬，引月的手就被人拽住，随之一带，她便被拉入了一片漆黑的帐中。
还不待引月反应，她整个人就被按在了木柜上，后背随之传来一阵钝痛，双手被反锢在背后，脖颈被人用手臂压住，喘不上气。
原本蒙在面上的白纱也在混乱中被扯掉了。
“别动。”
冷漠的声音响起。
是沈随的声音。
“世子……。”引月的话还未说完，压在颈间的力度又加重了，她被迫仰起头，看向沈随。
虽然账内一片漆黑，她本应看不见沈随，但引月毕竟不是凡人。
“告诉你了，别乱动。”
引月不可能真的用仙力对付沈随，只能装着一个凡人此刻应该有的模样，望向沈随。
沈随看起来没有任何情绪，猜不透他此刻心中正在想什么。
“世子……我不喊也不动……你先放开我。”
沈随并没有放开她，但又能明显感受到，横在颈间的力度减缓了不少，至少她能正常地说话呼吸了。
“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我便放开你。”
月光透过帐窗，照在了帐内，沈随这才看清了引月的表情。
她看起来比沈随想象中的镇定了许多，一脸平静地看着沈随。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一双眼睛。
五年前，他在平兰宫中也见过这样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睛。
眼中没有害怕，没有爱恨，也没有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