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你说他是突厥人?你怎么知道?”纯熙吞下了一口馄饨。
裴行俨有些无语的扶了扶额,“承趾,我知道你鲜少出门,从小就跟着玄感哥学习骑射,但你好歹也是左卫大将军宇文述大人之孙,右屯卫将军宇文化及大人之子,竟然连突厥人都认不出来?丢不丢人?”
纯熙“哼”了一声,将口中鲜美的馄饨吞下,摇头晃脑道:“子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我把自己不知的事问出来,有什么错呢?好了行俨,快告诉我吧。”
裴行俨装作懊恼的拍了拍纯熙的脑袋,正襟咳了几声,“你可发现刚才那人和我们的区别?”
纯熙歪了歪头,“我看他身上穿着和我们一样的锦袍,没什么不同。”
“你真笨。”裴行俨气得有拍了拍纯熙的脑袋。
纯熙瘪瘪嘴,有些不满,蓦地,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拍手道:“我想起来了,他的眼睛是浅灰色的!”
裴行俨一脸“你是白痴吗”的神色看着她,“承趾,你看,你的眼睛是蓝色的,我的眼睛是黑色的,我们都是大隋的子民,由此可见,眼睛的颜色并不能决定你来自哪里。你想想,他与我们最不一样的地方在哪?”
纯熙抿抿唇,突然看见前方一个熟悉的身影,以及他束在身后如墨一般的长发,她看向裴行俨,嘴角勾起,“我知道了,是他的辫子!我大隋的男儿才不会扎那样的辫子,像个女孩子一样!”
裴行俨欣慰的点点头,“孺子可教也,承趾,看来你还没笨到无可救药。”
“去你的,不过——”纯熙转过身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语重心长的拍了拍裴行俨的肩,“想不到你小子知道的还挺多。”
“那是自然,十岁那年我便跟随大将张须陀上了战场,在战场上,找到自己的同伴是很重要的。”
“可是我大隋的将士们身穿明光铠,又怎会与其他人混淆?”
“你这么想也没错,但我大隋朝刚建立时,突厥大举进攻,害隋文帝不得不在用兵抵御的同时,也被迫修筑长城,所以——突厥,不得不防!”
“我明白的,总有一天,我会让突厥人臣服于我大隋的天子脚下,我要让高句丽、契丹、吐谷浑这些无知小国知我大隋之威,四方胡虏,凡有敢犯者,必亡其国,灭其种,绝其苗裔。”
微风轻轻拂过,遣散了天边的乌云,少年仰起头来看向皎皎明月,月光将他的侧脸勾勒成一幅动人的画卷,他回过头对身前的少年道:“行俨,祖父曾告诉说,战场上没有同伴,只有对手,我所能代表的只有我罢了,所以——”
裴行俨摒住了呼吸。
她将最后一个馄饨吞了下去,“你可要好好加油,以后上战场了,我可不会保护你。”
“你小子真是的。”裴行俨无奈的摇摇头,“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放心,行俨定不会给宇文小将军丢脸。”
纯熙眯了眯眼,心情甚好。
“好久不见,宇文兄,行俨兄。”不远处传来一道悦耳的低声。
纯熙回头一看,见到来人时,脸色有些不自然。
“你怎么还没回去?”她有些不满道,但微微上扬的眉梢暴露她略微欢喜的好心情。
“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白衣少年拱手作揖道,他有着清晰而挺拔的轮廓,眉梢眼角斜飞入鬓,英气迫人不可逼视,他人立在那儿,看似随意,却有种强烈的气势传来,就好似那天边傲人的骄阳,绚烂耀眼,几乎使人睁不开眼睛,正是前不久才见到的李世民。
“哦?”纯熙扬眉,湛蓝色的双眸里闪过一丝狡黠,“想不到李公子竟然会有求于我?”
“不敢不敢,世民只是一个无名小卒,哪比得上闻名天下的宇文将军。”
纯熙轻哼一声。
“不知宇文将军可愿忍痛割爱,将手中的弓赠予在下?”李世民勾起嘴角问道。
“我偏不!我赢的弓凭什么要送给你?”这么说出来,纯熙便有些后悔了,她不是这么冲动的人啊,可怎么一遇上李世民就变得奇奇怪怪。
纯熙有些沮丧的皱起眉头。
她抬眼正欲再说几句,却不期然的对上了李世民的目光,身体微微一颤。
“扑通,扑通。”
胸口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涌上,那感觉陌生中带着些许熟悉,仿佛曾几何时在某个地点也经历过这样的邂逅,凝望过这样的眼神,那灼如骄阳的气息,分明犹在唇边,可刚想仔细探询,瞬间便已烟消云散,了无痕迹。
洛阳街头,灯树花焰,流光溢彩,这两个少年骄傲的目光对在了一起,一个似秋日艳阳,一个似夏日繁花,说不出的荧荧夺目,熠熠生辉。
裴行俨注意到了纯熙的不对劲,将她拉到一旁,“怎么了?可是刚刚比试时伤到了哪?”
纯熙摇摇头,摸了摸已经平复的心跳。
难道刚才只是她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