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大夫给陆宁歆开了药,说是傍晚才能醒过来,赵凝在中午过后便去了小厨房,做好了云片糕。
傍晚,见陆宁歆醒来,赵凝便将旁边的食盒打开,云片糕清甜的香气从内中散开,陆宁歆空洞的眼睛里闪出了一点光彩。
“先喝水还是先吃东西?”赵凝柔声问道。
陆宁歆听了她的话,只是点头,并不说话。
“这是都要的意思。”钱妈妈陪伴陆宁歆多时,颇是了解她的性子,一面向赵凝解释,一面倒了一杯淡茶。赵凝会意,将放着云片糕的托盘放在陆宁歆面前。
陆宁歆坐起来,喝了水,拿起糕点慢慢吃着,一片又一片,一连吃了六片,盘里便没有了,她重新将目光移回到赵凝,没有流露出期待,只是静静地看着。
赵凝先是看了一眼钱妈妈,见钱妈妈朝自己点头,明白陆宁歆还想继续吃,便道:“待会便要吃饭了,今日只吃这些好不好?”
陆宁歆仍旧盯着赵凝,似有不满。赵凝用一种商量的语气,道:“你要是喜欢吃这个,我明天肯定还给你做的,不骗你。”
陆宁歆的眼神流露出不信任,她看了一会儿赵凝,又望向钱妈妈。钱妈妈只是笑,并不说话。许久,陆宁歆重新看向赵凝,出声问道:“你是谁?”
赵凝略一迟疑,回答道:“我算是你的嫂嫂,不过,你也可以喊我姐姐,抑或者我的名字,赵凝。”
“你是三哥上个月新娶的嫂子对么?”陆宁歆继续问道。
“你怎么知道是上个月?”赵凝那日虽蒙着盖头,但杜鹃一直随侍在一旁,若是陆宁歆也在,不至于全无印象,她既然平日不出门,又是怎么知道的。
“那天一大早就有人吹吹打打,响了整整一个上午。”陆宁歆皱了皱眉头,“但我不喜欢那个调子,觉得很吵很吵。”
赵凝记起来那夜陆宁歆吹过的调子,她想起来了,那是一首云州的歌谣。母亲曾经在她很小的时候哼过很多次,赵凝问道:“那你喜欢什么调子?”
陆宁歆想了一下,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赵凝没有在意她充满警惕的态度,见她不接话,接着道:“是你那晚吹奏的那一曲对么。”
陆宁歆没有否认。
赵凝略想了一下,试探道:“我听你吹得极好,也想跟着学。你若是肯教我,那我便给你做一次糕点,你觉得如何?”
“那行吧。”陆宁歆终于有了一点信任,也许对她来说,空口无凭的承诺是一种没有信誉的东西。若是赵凝做一次糕点,她教一次乐曲,主动权在她手里,似乎让她更有安全感。
钱妈妈看到陆宁歆对于自己生活之外的事情,终于产生了一点兴趣,不由得欣慰起来。但她还没来得及笑,察觉到陆宁歆看向自己。她颇有点困惑,迟疑着问道:“姑娘是要我做什么?”
陆宁歆皱眉道:“笛子。”
“我马上去拿。”钱妈妈忙去里间取了两支笛子。
陆宁歆将笛子托在手中,对赵凝道:“你下午做了一次云片糕,那我先教你一段。”
“好。”赵凝当即正襟危坐,像一个听话懂事的学生。
陆宁歆将笛子凑到唇边,并不讲解如何吹奏,只是凑到嘴边吹了起来,还是那晚上的调子。
赵凝对这首歌谣并不陌生,当下在心里哼唱着,一段结束,陆宁歆将笛子递给赵凝,同她简单说了几句如何吹奏,“先练练如何发音吧。”
赵凝接过,试着吹了两下,均是破风之声,气息并没有灌入到笛子中,陆宁歆这里的笛子本就是旧物,还有破损,结合着初学者生涩的记忆,一时间难以捉摸到窍门。
陆宁歆倒没有流露出觉得难听的神色,只是静静地听着,等了很长时间,说道:“今天就到这里了。下次做完云片糕,我再教你新的。”
赵凝吹得累了,答应道:“好。”
结束教学,陆宁歆托着手里的笛子,重又吹奏了起来,吹得却不是方才的曲子,而是另一首软绵绵的调子,轻柔的声音掩盖了笛子破损的痕迹,如细语呢喃,似乎是要将人送入梦乡一般。
赵凝静静地在旁边听着,钱妈妈听了这首调子脸上亦是充满了感怀,不知道回忆起了什么旧事。
等到陆云祁回到府邸中,看到的便是这样恬静的一幕。赵凝和钱妈妈坐在陆宁歆的两侧,认真地听着中间的少女吹着笛音。一瞬间他好像是那个还在云州,从军营中回到总兵府的某一天下午,看见了母亲在仆妇陪伴下教着幼妹吹笛子。
那样的宁静祥和,是他再也回不去的时光。
一曲毕,众人从调子带来的感触中回过神来。陆宁歆看向赵凝,再一次强调道:“记住你的承诺,我教一次,你便做一次糕点。”
赵凝见她还是不放心,认真说道:“约定既成,概不反悔。若是我违反承诺,神仙就会罚我的鼻子变长,再也吃不着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