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意,最后选了个折中的方法,她在社里挂个闲职,假期无限,什么时候都可以来上班。
病房里的电视机在报道着一则新闻,警察已捉拿所有犯罪嫌疑人,妇女拐卖案大获全胜。
宋听看见了林琛,他一身警服,透过镜头,向人民敬礼。
一时鼓掌声轰鸣而起,全然没人记得有些人为了这场案件付出了沉重代价。
最后讲话的结尾,林琛拿着话筒,看着镜头,说了三个字“谢谢你。”
目光坚毅,泛着泪花。
但那对不起几个字,宋听却读出了他的口型。
也知道这句话是对谁说的。
报纸上泼天报道无名英雄,只是众人口中津津乐道的热爱记者事业,活跃在各大新闻各大事件,正直善良的那位宋江记者却一次再也没出现在公众视野。一次再也没拿起那支笔,无人知道他为何会销声匿迹。
再提起,人人只道遗憾可惜,纷纷扼腕。
宋江,那是宋听在晨星报社的笔名。
数年来,她最骄傲的事情就是无论在每一篇大型报道或者小周刊下的最后一行署上自己的名字。
宋江,宋江,宋听和江肆。
她把江肆放在了同梦想平齐的高度,她有多爱这份职业,就有多爱江肆。
但是此时此刻宋听却很清楚,这份记者工作,她曾引以为傲的信仰。这份她曾付出自己所有,甚至是生命的神圣职业,是被她亲手打碎的。
不是被迫,而是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从今往后,这世界上总会有许许多多记者人,他们依然会勇执利剑。向所有的不公宣战,但不会再有她沈尽晚。
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她做到了,无愧于本心。
她一直记得,焦点访谈有这样一副题词:群众喉舌,政府镜鉴。
这是对于新闻媒体人的谆谆教诲。
这八个字,她同样放在了自己的心里。
她对得起国家和人民,对得起记者人的使命和担当,对得起心中的这份信念。但是现在,请原谅她将自己还给江肆。
米兰昆德拉写不朽,他说“人世间本来就有大的不朽和小的不朽,大的不朽是世人对你言必称名,是那些陌不相识的人在你死后仍然记得你,而小的不朽不过是爱你的人依然记得你。”
对于很多人来说,他们不需要知道宋江到底是谁,也不需要知道宋江所做过的一切事情,所写过的一切文章,所揭露出的一切隐藏在善良之下的罪恶,因为说到底宋江跟他们无亲无故,没有任何关系。
但对于江肆而言,宋听是他爱的人,是他拼命记得的人,是这世上第二个他。
她不想要那些功名利禄,世人提起赞誉有加,她只想要江肆一个,只做江肆一个人的宋江。
那碗银耳雪梨汤很快见了底,宋听把碗递过去,说着道谢。
她又回头看着江肆沉睡的容颜,低声说“江肆,现在快要过年了,我们一起放烟花好不好?”
“对了,今天寺庙里的大师夸我了。他说我写的佛经越来越好了,字迹也好看。”
“大哥他接管了公司,很累的。你不是最喜欢工作了吗?你起来帮帮大哥好不好?”
“还有爷爷,爷爷他现在身体越来越不好了,他很担心你。”
“怀瑾把傅氏夺回来了,他现在过得也很好。只是他总念叨着要回来看你,但是大哥不许。还有南风,南风说她回来跟我们一起过年……”
宋听覆在他耳边,絮絮叨叨地说着,全然不觉厌烦。
医生说,多讲一些病人熟悉的东西有助于恢复。
于是,她每天都会这样讲一些她身边人的故事。
但每一天的最后一句话又都是“江肆,我爱你,你快醒来好不好?”
…… …… …… ……
除夕这天,江宅终于热闹了一次,高高的庭院挂着数只大红灯笼。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江老爷子今天的气色很好。许是人多的缘故,话也多了起来,脸上始终挂着和蔼的笑。
其实还是那几个人,江澈,季晨,傅怀瑾还有宋听。
但很明显大家都不提那些让人伤心的事情,只一味逗着江老爷子笑。
宋听从包里拿出来了一个红色的香囊,里面装了些安神助眠的药草,是她一针一针绣下来的。拿来之前,还去寺庙里请大师开了光。
“爷爷,送给您。希望您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哎!哎!好,爷爷收下了。”
江老爷子眉开眼笑,拉着宋听又说了几句话,最后给她塞了两个红包,另外一个是江肆的。
爷爷说“听听,辛苦你了”说着眼泪就要掉下来。
宋听摇摇头,拿起手帕给江老爷子擦了眼泪,笑着说“不辛苦,爷爷,我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