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加入了这个古怪的教会。
也许叫做异教徒的白日夜宴会更合适。
我逐渐意识到童磨做了什么,和童磨一起的人正在做什么。
他把我带进巨大的神殿,带我和他一起走上台阶,坐在高处俯瞰人间,然后看着他们在我耳边低语呢喃,嘲弄人们的愚昧无知、贪婪成性,我看着他滔滔不绝,觉得他真的好有趣。
他都明白了吗?
他说明白。
我不懂他们的泪水和私语。
但是我却知道,他是所有人中最可悲的了。
可惜了这副好皮囊。
每日从铺上起来,都会有很多美丽的生物围绕着我。
从这方面看,我很满意这个地方。
那对夫妇对外称我是流浪的神女。某个冬日的清晨,神女流浪至此,神子在无数行人中第一眼就看到了妹妹,两个身为被神眷顾者相认,神女随神子来到教会中普度共生。
童磨对我发表了他的看法:“真好笑。”
“哪有什么血脉感召的东西呢。”他笑着说,“反倒是民间流传的鬼,那样的非人生命有血的呼应反而更可信些。这样自我欺骗的人真是愚昧又无趣。”
我歪着头听他说完。
他的话语中透着对人的厌倦和对鬼的向往。
我问:“你相信鬼么。”
童磨说:“信的。”
可我觉得好奇怪。
他说他相信鬼,却不相信神明。
鬼都是存在的,神却不存在。
我问他为什么。
他说:“神如果存在的话,早就拯救了世人了吧。”
可是神是至高者,从来没有谁能支配神明,那为什么爱着世人的神也一定要像人口中的那样,去救人呢。
救人杀人也无所谓。
世界存在毁灭也无所谓。
只要神明感到快乐。
依旧如常的一日。
是凛冬。
恍惚间想起已经过了一年,想到去年的冬季,于是想起长长的衣摆,凋零的花枝,还有十二单,游街和美奈子。
……唔,美奈子的话,是〖母亲〗吧?
童磨说他是〖哥哥〗,美奈子好像说过我是绝不会有〖父亲〗的,哪怕是她的丈夫也不能成为我的〖父亲〗。
既然是〖哥哥〗,就应该叫〖兄长〗吧?
鸟雀都少了。
我养了一只猫。
一只白色的长毛猫,剔透的湖蓝色眼晴圆滚滚的,蜷在暗处舔爪子时瞳孔细如针,叫声柔软缠绵。
我总恍惚它是有灵性的狐狸,不然怎么有时透出这样灵动的神色。
走过雪地时它长而细软的毛发垂着,下雪的时候会沾上细小的雪片,入殿前却一身干净,只存足尖一片冰凉潮湿。
我喜欢把它抱在怀里,用振袖把它围起来,趁它放松地眯起眼睛时悄悄用指尖去顺猫背上和尾巴上的毛。这个时候它就晃晃尾巴,半睁着眼睛咪一声,喉咙里咕噜咕噜。
我喜欢猫。
聆听信徒祷告的时候我偶尔把猫带去,它懒懒散散地趴在我怀里半盍着眼晴打瞌睡。
我怀疑它把祷告当成飞鸟的夜鸣曲用来帮助入睡了。
我、兄长和它都是白色的。
有时候猫猫在晨间祷告时会从我膝上窜下去,在信徒之间来回踱步子,绕着这个转一圈,闻闻那个,在另一个面前坐下来看看。不过它很少蹭蹭谁,不喜欢别人摸它,连兄长都不行。
不知道什么时候,信徒中开始传它是神明的宠物。
我去问了兄长,兄长一摊手,笑眯眯地说:“虽然我明白小澪为什么来问我,我也觉得我做得出来这样的事,但是这次恐怕是大家自己的想法哦。”
我觉得兄长太多疑了,我根本没有怪他的意思,只是……
我对着在床上滚来滚去的猫发愁,谁家神明会养一只吃了睡睡了吃的胖胖猫猫做宠物啊。
我戳戳它的毛,戳出一个小坑,小声对它说:“你可要小心些,这么懒的猫,也只有我会养啦。要是没有我,你可怎么办呐?”
它翻了个身,用爪子抱住我伸出去的手,认认真真地舔了一下,舌头上软软的倒刺扎得手背有些痒。它的指甲我没有修剪过,但它把尖尖的指甲收得很好。
我的猫喜欢在廊间睡觉,有时候有事没带上它,回来总要找半天才能把一只熟睡的笨猫抱回房间。
它睡完之后伸懒腰,打哈欠,换个姿势在我怀里趴下继续睡觉。这时兄长看它的眼神总是不太对劲,我感觉他有话想说,但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我的猫虽然乱跑,工作态度差,不喜欢被人摸,总是用爪子乱扇别人,攻击性强,习惯于孤立所有生物,睡不醒的样子,不知道从哪里学会拆家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