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乐跪坐在帐中,将木盒中的棋子一一摆好。
将“银狼铁骑”的棋子从“兀里齐”之下拿走,放回“博尔术”的名字下。
“左右贤王倒台,西域屠灭了两个部族,剩下的草原四十四部,尽归柔然的银狼王帐。”玲乐挪动着棋子,“根据重新分配的结果,博尔术占有最好的十个部落,其余贵族分有十六部,小白兔拥有漠北四部、漠中三部以及东边的夕叶,一共八个部落,从数量上看,已经是仅次于博尔术的第二大领主了。”
商景昭正用炭笔粗浅绘制着景国、柔然与西域的地图,闻言淡淡颔首,“柔然以血缘定王庭,理应如此。”
“剩下的十个部落,跟随左右贤王谋反,不知道谁会是他们新的主人。”玲乐沉默了一会儿,“不过,你真的觉得,柔然人还愿意用血缘定王庭吗?”
商景昭抬眸,“你想说什么?”
“这次叛乱,只有王女帐下的死伤最少,就算是瞎子也该看出来了——没有白衣,也不必足戴镣铐,阿依努尔的身边从无奴隶。王帐里活下来的人,经此一事,心里的天平,恐怕也会向她倾斜了吧?”
商景昭冷漠反问:“你心里的天平,也向她倾斜了?”
“是,我原来以为,只要能扳倒柔然的少狼主,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哪怕是我的性命,”玲乐直视着商景昭,“可是,你真的这样做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和你终究不是一路人。”
“……”
“你生来是帝王,高瞻远瞩,舍己为国,为了景国江山万年,你可以冷静到无情,”玲乐叹了一声,“但是她和你不一样,她是那样体谅着每一个人,草原上的人说,从来没有一个王女会像她这样,她可以和老人孩子们一起挤在贫穷简陋的帐篷里,可以一边挨饿一边和族人去丈量草场,可以在犯了错误以后诚恳地道歉和改正,其实我在京城的时候就喜欢她了,我喜欢她的普通,喜欢她的平凡,甚至喜欢她的胆小和怯弱。”
玲乐站起身,“从今天起,我不会再听命于你,你要你的帝王功业,我要我的问心无愧。”
“殿下,夕叶送来了今春的瓜果,您要去看看吗?”韶锦问。
“居然真的种出来了?不愧是景国的逃犯!”
韶锦:“……”
林烟掀帘出门,正撞见玲乐沉着脸从商景昭的营帐里出来,不由多看了一眼,“怎么啦,他惹你生气了吗?”
玲乐冷哼一声以示回应。
林烟挽住她的手,笑眯眯地拉着她往外走,“走吧,陪我一起去签收好东西,别放在心上,他那个人除了嘴有点坏,没什么恶意的。”
玲乐点了一下她的脑袋,“你真的确定他没什么恶意吗?”
该不该告诉这只小白兔,那个人正磨刀霍霍准备彻底摧毁柔然啊。
正在纠结,手里已被塞了一只果子。
“尝尝看?这是你们景国人在夕叶的手艺哦。”
韶锦也被塞了一只,浅浅咬了一口,“有点酸。”
“可能是种子的问题吧,野生的种子和培育筛选过的种子,毕竟是有区别的,”林烟抱着一篮子瓜果转身,望洋兴叹道:“好想从景国借几个农学大师来啊。”
“景国持节徐安行,奉王命出使柔然!”
不远处传来的一嗓子清亮声音把林烟吓了一跳。
她回头看,一个穿着低阶官员服制的景国少年,正持着景国的符节,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面对着柔然的凛凛刀光。
玲乐皱起眉。
徐安行,这个名字,她在哪里听过。
多年之前,老爹赶走了一个前来求学的寒门士子,似乎就叫做徐安行,被赶走的理由很简单,老爹觉得这个人善于钻营,心术不正,是个一心想用圣贤道理做进阶工具的人。
林烟抱着篮子,退回去几步,感到新鲜又好奇,“景国人?”
徐安行躬身,“姑娘一身红衣,气度不凡,想必就是柔然狼主的爱女,草原八部族的领主,景国的先皇后,陛下的义妹,京城百姓口中的‘那位夫人’了?”
林烟:“……”
韶锦吃惊地睁大了眼睛,“王女的头衔有这么长呀。”
兀里齐听到消息前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徐安行,“怎么,景国就派这样的微末小官出使我柔然?”
“官位虽小,也是身负皇命,执掌符节的使臣,所言所行,皆是景国的态度。”徐安行再一躬身,“少狼主。”
兀里齐扬了扬下巴,“请吧。”
林烟也被博尔术召入了帐中。
博尔术的表情只差把徐安行生吞活剥,“景国高贵的皇帝陛下,终于想要来柔然做客了?”
“做客”两个字说得阴沉无比。
“景国的先皇已经在柔然做客,我们陛下怎敢再来叨扰。”徐安行微微而笑,“陛下是觉得,景国与柔然之间,颇有许多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