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放站在田埂上,一边将佩剑死死抱在怀里,一边与林烟闲聊,“无论看多少次,我都觉得银狼铁骑实在恐怖,博尔术能靠他们血洗整片草原,不是没有理由的。”
“他们只是在挖井……”
“可是他们为什么不需要休息?整整半天过去了,动作连一丝一毫的变形都没有,不吓人吗?”
吓人吗?
林烟望了一眼,自从她让银狼铁骑协助挖掘水井,每个景国的百姓都恨不得躲出八丈远,此刻,除了她和李放,田间地头挤满了围观的人群,但谁也不敢上前。
银狼铁骑只是面无表情地工作,仿佛不知疲倦,高效而冷酷地执行着她的一切命令。
“你看起来就没有被吓到的样子。”
“是吗?”李放苦笑,“狼主你似乎不知道,我在被柔然俘虏之前,是幽州军的都头,是真正在战场上与银狼铁骑交过手的。”
“被吓到了?”
李放沉默了一会儿,说:“虽然前幽州守将是个混蛋,但,我似乎也能理解他被吓得弃城而逃。”
“那你应是战至了最后一刻?”
李放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好像从没有与狼主说过我家的故事。”
“你家的故事?”
“狼主应该知道,南国在二十年前向景国俯首,变成了南疆——其实我是南疆人。”
“南疆人加入了幽州军?”林烟笑,“那你可是横跨整个景国了。”
“那时候,南疆战乱方定,每家每户都穷苦不堪,我们家也不例外,走投无路之下,我父母学着邻居的办法,将弟弟净身卖给了宫里。”
“为什么是弟弟?”
“对我们这样的人家来说,只吃饭不出力的小孩子,一定是优先被舍弃的,我弟弟和我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因为他年纪小,还不会下地干活而已。”
“……”
“可是几年之后,境况并没有好转,眼看着我也要被卖掉了,宫里的弟弟斗胆拦下了一位贵人的轿辇,也就是后来的淑妃娘娘,靖王殿下的生母。”
“淑妃娘娘一定帮忙了吧?”
“是的,她将我接到了幽州,放在许骁将军的身边养大,军中长大的孩子,吃的是朝廷的军粮,不会给家里增加额外的负担。”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林烟顿了顿,“二十年前,将南国变成南疆的,正是许家吧?”
对于李放而言,算不算是一种亡国之仇呢?
“我出生的时候,南疆已经是景国的土地了,”李放显得云淡风轻,“如今,谁还能区别出南疆人和景国人?”
“那你弟弟呢,在宫里生活得还顺利吗?”
李放含笑望了林烟一眼,“狼主不是见过吗?”
林烟想了想符合描述的内官。
“难道——是飞泉吗!”
李放笑着点头,“我和我弟弟,长得像不像?”
“你这么一说的话,”林烟仔细端详了一遍李放的五官,“眼睛和鼻子的确是很像的,不过剩下的就不太一样了。”
兄弟啊……
林烟不由又凑近了一点,仔仔细细又把李放看了一遍。
看到一半,忽然感觉天暗了。
李放额上淌下一滴汗,“狼主,请、请别看了。”
林烟收回目光,猛地发现身边多了个人。
商景昭正阴恻恻地站在她和李放面前。
“吓我一跳!”林烟往后退了一步,“你什么时候来的?”
商景昭勾起唇角,讥诮地发问:“难道不是狼主看得太投入了么?”
“我今天才知道,他是飞泉的哥哥哎,你难道没有一种世界真小的感觉吗?”
商景昭冷冷的目光落在李放身上,“世界的确很小。”
“不不,世界很大,非常大,”李放边退边解释,“属下突然想起来,田间还有很多掘井的军士,属下去看看情况,先行告退了!”
林烟目送他狼狈的背影。
田间的确有很多凉州的军士在工作,不过每到饭点,都有星渡城的百姓荷箪食、携壶浆前来,军民和谐,没什么情况值得察看。
反倒是银狼铁骑,无人问津。
林烟把手圈在嘴边,喊道:“须连布!让大家都来吃饭吧,靖王殿下送饭来了!”
“明白。”
刹那间,所有的银狼铁骑整齐划一停止了动作,沉默而有序地离开了田野。
林烟听到身后的百姓在议论。
“怪物。”
林烟:“……”
“喊得再大声也没用,”商景昭淡淡伸手,将一个食盒递到她面前,“他们不会因为我的态度,就对银狼铁骑有所改观。”
林烟接过食盒,直接坐在田边开吃,“虽然只是短暂停留几天,我也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