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白欠了你们的人情,但为什么他们就是不相信,我们是单纯地想帮忙?”
“信任若是来得如此容易,这天下也不必再有纷争了。”
林烟思考着。
她垂眸盯住自己的食盒,忽然发现菜式意外的精致和丰盛,显然不是普通盒饭的质量。
林烟指了指自己的午饭,笑道:“这是靖王殿下的谢意吗?”
“狼主不妨多吃几口,”商景昭面无表情,“趁现在还吃得下。”
林烟:“?”
为什么说得像是她最后一餐似的?
吃完饭,商景昭带着林烟去看了翰河里打捞的东西。
医馆的大夫蒙着口鼻,行礼复命道:“我等奉靖王殿下的命令,仔细查验了翰河之水,发现有大量的虫卵顺着上游而下,几天之内,就能在水中孵化为剧毒的成虫。”
林烟看着桌上密密麻麻蠕动的成虫,捂着嘴跑到门口开始呕吐。
比一只恶心的虫子更令人恶心的,一定是一群恶心的虫子!
西域到底是什么魔鬼在居住啊?
商景昭的表情倒是没什么波澜,“办法呢?”
“如果能在翰河进入景国之前,先在水中筑几道蒺藜编成的铁丝网,便能将虫卵缠住绞杀,使之无法孵化为成虫,翰河的毒,一周之内便能自然肃清。”
林烟想了想翰河那个宽阔湍急的水流,觉得这个办法实在是艰难。
商景昭走出医馆,瞟了林烟一眼,“还想吃晚饭么?”
林烟摆摆手,“不必了,中饭都已经全部浪费了。”
“那正好,”商景昭说,“叫上你的银狼铁骑,下一趟翰河。”
“啊?”
“不是说,不想平白欠人情吗?”商景昭颔首,“还债宜趁早。”
“……”
林烟领着银狼铁骑赶到的时候,翰河的河堤两岸已经站了密密麻麻的百姓,只不过被维持秩序的凉州军全部阻挡在安全的距离,李放正领着一队人马下河,奈何翰河的水流实在湍急,巨大的浪潮下,人根本不能站稳。
“听好了,下水之前,一定要检查身上的绳索是否牢固,另外,水里有剧毒的成虫,保护好你们的口鼻,在任何情况下,都要以自己的生命安全为最优先,明白了吗?”
“明白。”
银狼铁骑本就是全身重甲,在淤泥遍布的河道,行动无疑会变得迟缓,但是铁制的重甲,同时也会让他们不能轻易被浪潮冲散。
普通人绝不能效仿。
虽然没有林烟明确的命令,但是银狼铁骑也明白湍急河水中的凉州军是伙伴,每当有人支撑不住,将要被大河冲走时,便会有银狼铁骑伸出铁一般的臂膀,沉默地将人拉回来。
三千银甲,在怒浪滔滔的江河里,似乎也只是渺小的一道。
但是,也不会轻易被巨浪击倒。
林烟站在岸上,翰河浪潮汹涌,然而银狼铁骑却宛如另一道与之相抗的浪潮,像是一座风雨不移的巍峨银山。
不只是银狼铁骑,凉州军也不乏弄潮习水的好手,身形如轻叶,出没在滔天的风浪里。
在自然的伟力之下,凡人正以自己的血肉之躯铸成神迹,古往今来,莫不如是。
这一刻林烟仿佛站在历史的长河里,无论前行还是回望,在无尽的纷争之中,人间也曾见证无数次的携手。
岸上的人群也沉默着。
这些曾以铁蹄践踏过他们家园的银狼铁骑,此刻,又为了守护这片土地,在翰河的波涛里,铸起了一片铜墙铁壁。
林烟想起从前的许多朋友,在云城一战里,皆死在了银狼铁骑的刀下。
她也曾那样恨着柔然。
而如今,她又如此发自内心地,爱着从前憎恨的一切。
这世间,到底要如何界定善恶,如何区分正邪呢?
月亮升起的时候,银狼铁骑和凉州军都从翰河上岸,岸上的百姓纷纷提灯而来,天上的银河倒映在江水中,人间的灯火也倒映在江水中,天上人间,此夜同光。
百姓们捧着食物和浆水,忽然就走到了林烟的面前。
“这是……给银狼铁骑的一点心意。”为首的男子向林烟行了一个景国的礼,“请夫人收下。”
夫人……
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个称呼了。
林烟也回了一个景国的礼节,“多谢。”
商景昭走到林烟身边,“该道谢的是我们。”
“靖王殿下不必道谢,还是当做人情往来就好,”林烟笑了一笑,“因为来日,如果你真的让景国的军士踏上草原,我也不会因为这一天,就手下留情的。”
商景昭勾唇冷笑,“我还以为你对景国也有些感情。”
“当然有感情,我喜欢景国的人,和我喜欢草原的人,没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