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丽被带到靖王的面前。
“她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圣女需要用西域的阳草尽快清洗伤口,否则,还是会死。”阿丽俯身回答,“在清洗伤口的时候,靖王自然就会知道,那些伤是从何而来了。”
商景昭看了一眼李放。
李放低头道:“属下这就去准备。”
“不,先去问过随行的军医,景国的,草原的,都问一遍。”
李放看了阿丽一眼,“是。”
商景昭淡淡看向阿丽,“如果我没记错,雀城王身边的药师共有四阶,白雀、青雀、乌雀、朱雀,你是哪一阶?”
“自从白雀成为新的雀城王,就不这么划分了,”阿丽说,“但如果靖王问的是医术水平,我是最高阶的。”
商景昭冰冷地盯住她,“知道本王为什么留你一命吗?”
“知道,因为我对圣女聊胜于无的关心。”阿丽依然保持着中立客观的说话方式,“想活着,就要付出代价。”
“那么,”商景昭反问,“你能付出什么代价?”
“军中无论是兵卒还是药师,皆是男子,”阿丽平静地陈述,“而如果用阳草进行药浴,需要有人将圣女的衣服全部脱掉。”
商景昭有一瞬的怔愣。
倒是没想过这点。
很快,李放就将热气腾腾的药汤搬进了屋内。
阿丽将昏迷的少女抱入了巨大的木桶,用匕首将她的衣服全部脱下,冷静地检视了一遍她浑身上下的伤口,然后跨出木桶,扶住她向下滑落的身体。
很快,昏迷中的少女就因为剧烈的痛楚而颤抖起来。
她本能地抬手握住木桶的边沿,想离开这个灼烫的地方。
阿丽将她压了回去。
靖王站在一旁,冰冷如山的表情在这一刻也被触动了。
当看见浅色的药汤迅速变得污浊,脓血混着虫子破碎的躯壳浮泛上来的时候,靖王立刻明白了那些千疮百孔的伤口,到底是怎么来的。
他的面容也因此越来越沉。
像是风暴之前,诡异的、不动声色的宁静。
“白雀。”
靖王一字一顿地念出这个名字,声音森寒,满怀杀心。
换了几次药汤,直到水色澄澈,再也看不出任何污秽为止,阿丽将少女抱上床,一边涂抹伤药,一边再次检查她的伤口,用绷带将各处都包扎好,给她换上干净的衣服。
“圣女在地下关了几天,骤然被强光刺激,可能会有短暂的失明。”
说完这句话,阿丽俯了俯身,安静地退出了屋子。
商景昭坐在床边。
似乎等待了漫长的时间。
少女睁开眼睛,目光空茫,没有落处,她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表情迅速变得紧张起来,像是分不清自己是被关回去了,还是失明了。
商景昭轻轻抚上她的额头。
可是就在他触到她的瞬间,她立刻惊恐地尖叫起来,整个人因为恐惧而剧烈地颤抖,挣扎着,拼命往后缩。
商景昭的手僵了一瞬。
“是我。”
他说。
她听见他的声音,像是也僵住了,仿佛不相信似的,迟疑地、试探地、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手,她的指尖反复摸索着他的掌心。
没有掌纹,只有崎岖和嶙峋的质感。
但是她放下心了。
依然握着他的手,开始沉默地哭泣。
商景昭俯身,用另一只手拭去她眼角始终不断的泪水,然而她再次因为他的触碰而剧烈颤抖了一下。
彻底的黑暗中,她看不到他的行动,不确定是什么在碰她。
她惊慌失措。
“我……我的眼睛……”
“过几天就会痊愈,”商景昭试图放软声音,“但你最好少哭一点。”
好像也不是很温柔。
商景昭抿唇。
林烟感到自己似乎躺在床上,浑身的污浊都被洗净了,呼吸之间全是药草的味道,整个人都被厚厚包扎起来。
她抬手,摸索着自己的脸。
药草同样糊满了脸上狼藉的伤口。
林烟又摸索自己的头发。
被啃咬得不成样子,斑斑驳驳,有的地方甚至能摸到头皮。
她现在……
是个什么样子啊……
林烟颤抖起来,她立刻甩开商景昭的手,抓住身上的被子,想把自己完全地藏起来。
“不要……不要看我……”
她绝望地哀求着他。
商景昭几乎是瞬间就捂住了心口。
为什么会对这句话,有如此强烈的反应。
在他丢掉的记忆里,他是不是也对谁,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