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轻信草率的人,万一我真的反悔了,坐上王座,一统草原和西域呢?”
商景昭不为所动,“我信的本来也不是你。”
“知道,你信的是我阿姐,”兀里齐席地坐下了,“差点就要兵戎相见,却因为她的几句话,就这样不问后果地点头了,是不是神奇又荒谬?”
“还以为你早就领教过了。”商景昭不紧不慢地说,“在她以压倒性的声望成为狼主的那一天。”
“不损我两句你会死吗?”兀里齐哈哈大笑,“可惜,好不容易成为草原的女主人,居然就这样向你俯首称臣,商景昭,你可要在王座上坐稳了,用你几十年如一日的兢兢业业,来回报这份礼物吧。”
“礼物?”
“不是礼物吗,纵观你们中原历朝历代的皇帝,有谁在位期间,不依靠武力征服,就能同时将草原和西域纳入国土?”兀里齐似笑非笑,“东瀛族灭,南疆称臣,西域归顺,草原俯首,这一次,你是真的要君临四海了。”
商景昭哼了一声,“你说得倒容易。”
“想要让风俗各异的族群共同生活、彼此接纳、愉快往来,的确是千头万绪,负担沉重,但这都是你应得的。”兀里齐收敛起笑意,“你曾对草原犯下不可饶恕的罪孽,便用此后数十年的海清河晏,来偿还自己的错误吧。”
商景昭瞟了他一眼,“你和你阿姐,似乎都默认我是景国的君主了。”
“你要是连一个商容都解决不了,还谈什么君临四海?”兀里齐嗤笑一声,“至于我阿姐,恐怕在她眼里,景国的君主压根就没换过人。”
商景昭沉默了一会儿,“她此番回去,你不在,我不放心。”
“你也觉得?”兀里齐皱眉,“那些老族长,对于我阿姐心有所属这件事,有意见很久了,想让他们同意归顺景国,绝对是要见血的,不过毕竟银狼铁骑在,场面也许难看,但不会失控的。”
商景昭侧目,“心有所属如何?”
“你觉得爱是什么?”
“有话直说。”
“在我们草原人的理解中,爱,是因为意识到自己的残缺。孤独是人与生俱来的弱点,为了克服这个弱点,需要用爱来补全。”兀里齐笑了笑,“而天神,是完美的存在,没有残缺,也不会感到孤独,所以,神爱世人,却不会爱一个具体的人。”
“对圣女而言,”商景昭自嘲地勾起唇角,“动情的那一刻,她便不再是神。”
“是啊,她要怎么证明自己不是为了一己私欲,才想把草原送给景国的?难道还能把心剖出来给他们看吗?”兀里齐无奈地闭眼了一瞬,“何况,她还是和亲的公主,景国未来的皇后。”
忽然想到了什么,兀里齐猛地抬头,“不对,如果商容不再是皇帝,那我阿姐会怎么样?”
“国书已换,契约已成,”商景昭垂眸,“无论商容是何身份,她都必须出嫁。”
“那万一商容死了呢?”
“青灯古佛,了此余生。”
于是兀里齐也沉默了很久。
“到那时,你会照顾好她的,对吧?”
商景昭皱眉,忽略心口隐约的不适,“当然。”
“还有一件事,”兀里齐说,“玲乐按照你的话,写了封请罪奏疏,就擅自调动了幽州军,这次回景国,别让她出事。”
“我知道。”
兀里齐苦笑了一下,“怎么说着说着,我好像把最重要的两个人,都托付给你了。”
“听起来,你并不放心。”
“你与上官家是各取所需,我倒放心一些,但是你与阿姐——”兀里齐恶狠狠地看了商景昭一眼,“虽然你比商容那个蠢货强得多,但你不够真诚、不够炽烈,你对阿姐的喜欢太浅,会为了很多事而牺牲,给人的感觉就是,天性凉薄,热情有限。”
商景昭冷冷地道:“你和上官还真是般配。”
“那是当然,”兀里齐假装没听出他的嘲讽,“不过,这次你为了阿姐,倒灌翰河,水淹雀城,我相信你是真的在乎她。”
“……”
“可是,忘记一切的靖王,真的知道自己为何而动心吗?”兀里齐问,“这种不知从何而来的爱意,到底是爱意,还是执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