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万年县县衙已乱作一团。
早前万年县县令刘沛突然留下一封认罪信,信上承认善堂的几起失踪案皆是他所为,如今幡然醒悟,自知罪孽深重,愿上缴家产、以死谢罪,只望圣上莫要追究他人。
王县尉本在家中休憩,听闻此事连鞋袜都来不及套上便匆匆赶来,见到刘沛还留有余温的尸体不禁眼前一黑,待看完他留下的认罪信更是如遭雷劈、不敢置信。
玉子藤等人赶到时王县尉正在前堂急得团团转,见到他们健步如飞,面上是毫不掩饰的愁苦,“刘少卿、玉司直,你们可算来了!县令的事你们应该也知晓了,这可如何是好啊?下官是一点儿不知情啊!”
刘少卿冷静道:“王县尉,刘县令可有留下什么?”
“有有有。”王县尉连忙从宽大的衣袖里拿出一封信,递给刘少卿,解释道,“这是在县令的书房发现的,下官已经看过,是县令的字迹。”
刘少卿迅速阅览完毕,将信递给玉子藤。
柳茵洛离玉子藤不远,见状不经意般偏了偏头,视线一动不动地落在玉子藤手中的信上,不料才看到最后,玉子藤忽然收起了信。
“王县尉,带我们去县令的书房看看吧。”玉子藤面容无波道。
王县尉自是连声答应,亲自领路。
柳茵洛不假思索地跟了上去。
王县尉早注意到玉子藤身旁站着一位俏丽的小娘子,见此眼底流露出一丝惊讶,可一看刘少卿和玉子藤均未表现出异议,便吞下疑惑之言。
柳茵洛注视着着玉子藤的背影,实则心里也没底,不久前二人还在针锋相对,似乎下一瞬玉子藤便要直言日后不许她再参与案子,可一眨眼的功夫他又毫不避讳地带她来县衙。
这人究竟是何想法?
没人回答。
直到走近县令的书房,玉子藤莫名开口:“这位是柳太傅的嫡幼孙女,柳二娘子,今日柳二娘子的贴身丫鬟险些遇害,我怀疑和善堂的案子有关,柳二娘子护仆心切,非要亲自找到幕后之人,若给县尉造成不便之处,烦请谅解。”
柳茵洛微讶,玉子藤这是在替她解释她为何会出现在县衙吗?
王县尉听到最后一句才反应过来玉子藤这话是对他说的,忙对柳茵洛客气了几句。
柳茵洛笑着应了几声,再看向玉子藤时,更是对其捉摸不透。
“这便是县令的书房。”王县尉当先跨过书房的门槛。
柳茵洛打量书房的环境,第一眼便看到书案上趴着一人,正巧,玉子藤也看着那处。
王县尉眼尖,解释道:“得知县令的噩耗后,下官立刻派人守着书房,严令不许任何人进入,或是搬运县令的尸体。”说着指了指玉子藤手上的信,“这封信是下官在县令的书案上看到的,下官自知此信重要,以免丢失便随身携带。”
玉子藤点了点头,不置一词。
刘少卿早已接近刘沛的尸身,一通检查后,道:“面部发青,唇色发紫,瞳孔缩小,手足指甲均呈青黑色,身体还有余温,是中毒而死的症状,死亡时间约在两刻钟到半时辰前。”
柳茵洛诧异道:“刘少卿还会验尸?”
“干我们这行的多多少少都会一些,刘少卿更是精通此道。”玉子藤轻笑道。
柳茵洛恍然。
刘少卿仿若未闻,抬眼看向刘沛伏着的书案,一双锐利的视线扫视案上各处,忽而伸手拿起案上的酒盏,杯底残留着几滴暗红色的液体。
“这是……毒药?”玉子藤已经走到刘少卿身旁,盯着杯底的液体,问。
刘少卿低头嗅了嗅,回道:“是鹤顶红。”说罢环顾四周,视线落在干净整洁的书案上,目光若有所思,“案上毫无凌乱之态,四周也没有打斗痕迹,刘县令身上更是不曾出现挣扎的迹象,想来喝下这杯毒酒时他完全没有抗拒。”
玉子藤心念微动,想到一种可能。
“没有抗拒,会不会是他根本没法抗拒?”柳茵洛不知何时来到近前,突然出声道。
玉子藤眼底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转瞬即逝。
刘少卿像是来了几分兴味,好奇道:“柳二娘子不妨说来听听。”
柳茵洛自知今日之举已有些僭越,闻言默叹一声,正欲回答,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呼唤:“刘少卿!”
“刘少卿!陛下急召!”来人是前不久才见过的大理寺的小吏。
刘少卿面色一凛,稍稍叮嘱了玉子藤几句便随小吏离开县衙。
柳茵洛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试探道:“陛下在此时召见刘少卿,莫不是……”
“大概是了。”玉子藤不以为意,“阿舅的眼线遍布各处,估计一早便得知刘县令认罪自尽一事了。”
柳茵洛心底忽觉微妙,似是想到哪里,迟疑道:“那我这些日子随你查案,陛下岂不是也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