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
夏柳一怔:“什么……”
于是,众人在跳跃的火苗旁,在清脆的铃音里,在刘老太嘶哑的嗓音中,看到了十二年前。
……
这世上有很多人,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的人生,有人贫穷,有人富有,有人生来高贵如皇族,也有人落地低贱如蝼蚁。
而44号的命运,却仅仅承载于一张薄薄的邀请信。
从出生起,她便没有童年,记忆里唯一的声音,是孩童的哭叫,尖锐的谩骂,还有铁鞭破空时凌冽的风声。
她在一个潮湿阴暗的地方长大,他们管这里叫“塔”,她没有名字,教官给了她一个编号,叫四十四。
塔里没有春夏秋冬,没有暑去寒来,唯有永远不会消散的血味,和死人身上散出来的腐臭。
这里总共有一百个孩子,有男有女,最大的不超过五岁,最小的不过足月。塔内配有五个教官,负责他们每日的武功教学和鞭打,教完后扔给他们二十份食物,让他们在塔里争抢,自生自灭。
在塔里长大的孩子,从小泡在血肉之中,横跨在生死之际,两岁半就会走路,三岁就能杀人,冷心冷情,对上级命令绝对服从。
不像人,倒像杀人工具。
44号占了年纪的便宜,运气也不错,很多次都饥一顿更饥一顿地挺了过来,心惊胆战地活到了十五岁。
他们都说,塔里的孩子长不大,因为一旦到了十五岁,就被会教官带出去,再也回不来。没人知道那些人被带到了什么地方,他们连自己还有几日可活都说不准,哪有心思顾得上别人的命。
可梦魇会变成现实,人争不过天。
十五岁那年,她被教官扯着头发,拽出了关了她小半辈子的牢笼。铁鞭自半空破开,狠狠抽在脊背,她嗓子眼里全是血,头皮被扯烂,疼得连呼吸都格外艰难。
她被扔进了一个巨大的铁笼,四面用带刺的铁栏围起,加上她,里面林林总总共有三十多个和她同岁的男孩女孩,却不是来自她生存的塔内。
五岁那年,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看着那群高大的孩童为一个白面馒头抢得头破血流,心中突然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
塔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而今十年过去,她总算能回答幼年自己的那句话。
塔的外面还是塔。
她永远逃不出去,永远。
教官粗犷的声音自铁笼外响起。
“地狱囚笼之内,唯容一命。”
“余一人,笼门开。”
44号闭了闭眼睛,心下并无多大惊恐,甚至可以说是意料之内。自相残杀的事她早就不知做了多少了,无非是手起刀落,血溅三尺,唯一不同的是,她这回没带武器。
一群少年在逃不出的塔内赤手空拳,困兽犹斗,穷鼠啮狸,嘶吼声与怒喝声交织在铁笼上方,却唯独没有哭泣。
这场混战仿佛永远没有尽头,到后来,44号也不知自己是死了还是活着,她缩在冰冷的地上,咳了半晌,最终吐出一颗混着血沫的牙,惨白的面色被血和泥糊得看不出原形。
她的双眼似乎被捅瞎了,目之所及皆为赤红,灵魂像是飘浮在空气中,要飞到天上去,可她这般罪孽深重的人,也配上天堂吗?
永不止息的斗殴声越来越轻,不知何时停了,也有可能是她丧失了听觉,于是世界安静下来。在一片茫茫的空寂中,她听到铁锁拨动的咔嚓声,像一根琴弦,牵着她心口的那根神经。
恍惚中,她听到了一个粗犷大人的嗓音:“大人,今年的蛊虫水平不行啊,一个都没活下来,您看需不需要重新筛选?”
这个声音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数万次地出现在血腥味的清晨,出现在她摆脱不掉的梦魇里,甚至就在不久前,还扯着她的头发将她带到笼内。
是塔里的教官。
又是一阵寂静,像是世界陷入了沉睡。紧接着,清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双黑靴停在了她跟前。
“不用。”
有个声音自上方响起,干净,清冽,带着与地狱格格不入的温柔,将她心脏轻轻往外一扯。
“这里还有个活人,带回去,剩下的,处理干净。”
44号艰难抬眼,用尽全力想看清一切。
那人和所有教官一样,带着副黑金属锻造的面具。
救她的人,有一双蓝宝石般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