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星惊道:“你真认识啊?”
然而,韩素在脑中思索了一通,只觉此人眼熟,并未想起自己何时与他有过交情。她相识的异国人本就不多,更何况这少年长相吸睛,若是交谈过,定然不会忘却。
既然没说过话,那只能是有过一面之缘。
韩素不动声色地将人打量一番,却见少年的着装初看平平无奇,细看却不难发现领口繁复的颈纹绣。没记错的话,那绣印是南疆图腾,非皇亲贵族不可纹。
再结合少年通身的气质……
韩素心下有数,对着少年淡笑道:“我与阁下曾于宴中见过。”
这话说得巧妙,既不说是哪场宴,也不说对方名字,即便运气不好猜错了,也能给自己留下找补的余地。
“呦!”少年来了兴趣,俯身将手放在膝盖上,目光灼灼,“难为你记得我。”
顾南星更是惊讶:“楼离伽!你不就只去过一回京城吗!”
“楼离伽”这三个字像是道流星,直直往韩素天灵盖砸下去,至此,那些零碎记忆连成了片,她总算彻底想起了这位少年的来头。
今年新春宴,各国皆派了来使敬贺,以维护良好邦交关系。来使很多,但说得上话的大国也就那几个,南疆派出的来使,恰好就是眼前这位。
南疆三皇子,楼离伽。
“是啊,不过——我可对这位韩小姐印象深刻。”楼离伽拖腔带调,“毕竟敢当众让皇上暂押来使的人,普天之下也找不出第二位,是吗?”
他语气讽刺,听着格外让人不舒服,那眼神像生了刺一般,将韩素从头扎到尾。
季白檀脸色一沉,上前一步挡在韩素跟前,右手握紧了腰间佩剑,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楼离伽嗤笑道:“你侍卫还挺衷心。”
韩素用眼神示意季白檀退后,随即不卑不亢道:“当时情况紧急,若有得罪之处,还望楼大人见谅。”
楼离伽摆摆手:“算了算了,我也不是小肚鸡肠之人,这事这么过去了。你也不必叫什么楼大人,我此次来岳国是为游山玩水,特意隐了身份,按你们岳国的叫法叫我就成。”
韩素了然:“楼公子是住在这儿?”
“这破地方谁住得惯!”楼离伽嫌弃地瞥了眼顾南星,“也就这些大老爷们住得下去!”
顾南星从一开始就没听懂他们说的话,现下又被鄙视一通,感到莫名其妙:“楼离伽!老子又怎么你了!看不惯别过来!”
“行,我也没打算多留!”楼离伽将瓷盏重重往桌上一搁,冷哼道,“连仙人醉都舍不得开,净拿些不入流的东西招待我,这破地方谁稀罕待谁待!”
“楼公子这便走了?”韩素瞥了眼那瓷盏,却见茶汤浓厚不见浮沫,又闻清淡的茶香挥发在空中,便不由道,“这是锦州专产的苦丁茶,能清心润肺,讲究苦后回甘,并非顾将军敷衍。”
“喝不惯喝不惯!”楼离伽摆摆手,高声道,“我已经包了镇南关最好的平安客栈,你们若是想住,记得来那儿找我!”
韩素无言片刻,还是道了谢。
说是要隐瞒身份,但一出手便如此大张旗鼓,这位南疆三皇子是真不知道“低调”二字怎么写啊……
楼离伽走了,屋内便只剩下三人,顾南星从桌底下抽出一封信给韩素:“珊儿怕你收不到,特意让我给你。”
他语气有些酸溜溜的:“另一封信也是,字里行间问都不问我一句。”
“将军与顾珊血肉亲情,本就无需信件维系,何必耿耿于怀。”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信拆开,内容却出乎她的意料。
韩素给顾珊写信时好歹还按了格式,再怎么着也意思着写了个“见信如晤展信舒颜”,她倒好,问候署名日期统统没有,偌大的信纸就写了八个字,还顺带附赠三个巨大的感叹号。
“出去玩不准带别人!!!”
那八个字写得又大又重,纸张背面都被墨水浸透,蜷出一缕缕毛边,足以见书写人情绪之重,她几乎能想象出顾珊咬牙切齿的模样。
韩素失笑,将信仔细折好收起,又问顾南星:“将军与楼大人熟识?”
“还行吧,很久之前认识。”顾南星含糊其辞,“他就那个脾气,韩姑娘别被见怪。”
“自然不会。”
顾南星急着转移话题:“对了,太子怎么没同你一道?”
一旁的季白檀倏然抬眼。
“什么太子?”韩素心脏不知为何漏跳了一拍,“太子要来镇南关?”
“你不知道?”顾南星比她更惊讶,“你们不是一起的?”
韩素的笑容像定住了似的一动不动,“将军在说什么?”
“前些日子朝廷的飞鸽传书,和珊儿的信几乎同时到。”顾南星拧眉道,“说是有个朝廷命官的女儿消失了,线索指向镇南关,太子过来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