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绳上的十枚铜币解了出来,一一放置在桌面。
“崔娘子,请。”
十枚铜币当下都是晋字号的那面在上头,等她将其翻过反面。
用铜币占卜是最直接简单的方法之一,也是如今百姓中最常见的。
只不过,这随着心意将两面币算出阴阳,也只能大概算出一些将至的福与祸。
若要真的细细卜上一卦,可得用上特制的卦盘。
要是从前,崔疏禾是最不信这种占卜之法的,但如今自己本就身处世间不可多见的状况,她便不可不信了。
她的指尖贴着一排铜币而过,倏然只翻开了最后一枚铜币。
然后示意傅容泽可以换下个排法了。
一连几次,她都要么只翻最前,要么只翻最后。
傅容泽意外地抬眸看她,她双手交叉挽着,眉目轻扬开来,颇有些往日灵动。
他耸肩点点头,收回铜币,又见他的指尖一通捻动。
但,傅容泽脸上的笑意随着他越加迟疑的手指而消减,在他的拇指点上尾指时,他缓缓开口问道,“崔娘子,可否借你的手搭一下脉?”
这一问,连一直只是在旁观着的李煦都不动声色地微蹙了下眉头。
崔疏禾眼眸定了一下,下一秒就“噗呲”笑了一声。
“傅二郎,占个卜你怎么看起诊了?”
不不不,他只是觉得奇怪。
很是奇怪……
她的铜币所向,是极凶之兆。
极凶……要么将会遭遇险境,危及性命;要么,她本身生了重病。
最凶之兆,是为身体之命脉。
李煦见傅容泽的神情困惑,但崔疏禾却一脸轻松。凝着脸色上前问道,“怎么了?”
傅容泽只敢觉得肯定是自己学术不精,连忙摆摆手说“没有没有。算错了算错了……”
正当这时,日光从对面阁楼的尖角露出,往当铺的窗纸上倾洒。
傅容泽左侧的窗纸上有一个圆形的洞,一束亮光如炬,直直穿过桌面,一直到落在当台正中间的一块圆盘上。
一切发生只在顷刻间,原来傅容泽等的就是这一刻。
崔疏禾下意识避开那道光,傅容泽却眸中一暗,“时辰到了。走吧。”
他将桌面的铜币串了回去,收回袖中,径直走向台前。
典当台一向高出常人半个头,傅容泽还得踮着脚才能触到台上中央那像极了砚台的圆盘。
墨黑的色泽,正中间刻着一条金身的蟒蛇,蜿蜒的身影卷成一个弧度,隐隐能看出蟒蛇将圆盘分成了两卦。
又是卦?
下一刻,在傅容泽伸手触到那只蛇头并轻轻往右拧时,当台后缓缓出现了一道门。
空气中静默着,这道门的开动显然并不在李煦和崔疏禾的设想中。
傅容泽领着两人一同进去,那道门就又缓缓闭上,仿佛一切如常,周遭一如方才那样破损。
那道门下有几个台阶,四周一片漆黑,看不清是何处。
崔疏禾脚下忘记踩台阶,空了一个步子往下滑了一下,腰被及时挽住。
那只温热的手掌贴着她的后腰,崔疏禾几乎是下意识地拉紧了李煦的袖子。
待傅容泽窣地一声点亮了一个火折子,崔疏禾往下瞧了一眼,才发现自己双手紧紧扯着李煦腰间被玉带束着的襟衫。
她趁着亮光微微松开,还贴心地替他捋直了。
而李煦并未注意到他被扯得褶皱的衣衫,他此时脸上没有方才的轻松,一手轻揽着崔疏禾,一手扶着石壁惊疑地向前探。
“这是何处?”
“一个……地下城。”傅容泽的神情也有些沉,“城”字一出,三人的脚步都停了下来。
他继而说道,“这间铺子的老板在两年前,无故身亡。可他生前的财产中,不少庄子、铺子都在他的名下。而巧的是,原先衙署登记这些园庄的册子在两年年前正好无故不见了,才匆匆补了一个新的。”
很显然,一个普通的商户,在衙署无故没了登记册子前后,得到了转移到他名下的财物。
一家能挖地洞的当铺,藏于定州之中。
连衙署都能动,若真有异样,那背后涉及之人的权势……
“这家店我后来盯了几次,才收买了那个老仆。可惜,他是个哑夫。我只能从他的动作中猜出一些来。”
“是什么?”崔疏禾不禁发问。
傅容泽没有应,只是低沉着声,说道:“你等会看就知道了。”
是什么让傅容泽都不知道怎么形容?
随着越走越远,崔疏禾能明显感觉到周遭越来越狭窄和昏暗,窄得三人已不能并排着走。
四周都是石壁,底下行走的路还是泥土堆,说明平日甚少人从这过,不然很快就会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