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布置简单,书架临着矮桌,檀木圆桌立中央,窗纸斑斑竹影。里间有软榻,墙上挂着一副字,笔锋有力不失柔意——了了晴山见,纷纷宿雾空。
了了来了,一切便会好。
矮桌上的东西少得可怜,一本翻开的书,一方砚台,几只毛笔悬在空中,还有一张泼了墨的画,似一人物,脸部漆黑一片看不出所以然。
管家放下饭匣子,取出饭菜,热腾腾的冒着烟。婢女端上两只酒杯,裴卿知拿出酒壶,宋知了眼巴巴看他在其中一只中倒了五滴酒。
是的,五滴,为了监督眼都没眨。差点连底都没盖着,这不闹吗。
塞牙缝都不够。
宋知了假装不在意,忽然伸手去抢酒壶。对方一个侧身躲过了。
趴在桌上耍赖叹气,宋知了怨气冲天:“这日子真苦。”
裴卿知被吃的死死的,抬手又添了点,应和她:“满上,苦了谁都不能苦了你。”
立马爬起,就比刚刚多了一点点,她也高兴,开始夹菜往嘴里塞。吃上头了,嘴巴不住门:“你们男人都喜欢在书房外面种竹子吗?”
前任也念叨过,说要在书房里种颗竹子。房子采光不好,宋知了没答应……
还没察觉到,裴卿知放下筷子,眯起眼睛,拖着尾调:“我……们?”
宋知了顿时噎住,手足无措端起酒杯一口灌下,嘴里还有菜没咽下,杂乱混在一起,香甜的酒味消失无影无踪。
“谁说们了?”宋知了疑惑道:“我可没说。”
捏着筷子点盘沿:“你?还是你?都不是啊……”她看向裴卿知:“我们都没说,肯定是你听错了。”
说完自顾自吃菜,裴卿知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调侃自己:“看来我是真的老了,开始幻听了。”
“害,”宋知了摆摆手大度道:“我不会嫌弃你的。”
裴卿知顺着话道:“那一辈子都不能离开我。”
宋知了顿住,她是穿越来的,完成任务就回到原来的世界,哪里来的一辈子。人一无措就想随便抓点东西掩饰自己,再次下意识端起酒杯时,发现里面已经空了。
对于没有答案的问题,裴卿知没有纠结,只说了一句:“甜酒今日没了,明日再来。”
午后,八王爷不知所踪,宋知了揣着用毛笔画了个大概的图纸去施工现场。命里和毛笔犯冲,这张图只有她自己看的清楚,用的明白。
和专门绘图的师傅说了一下午,修修改改终于得了终稿,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了。
裴卿知在二王爷府中,带着面具不能脱身。
对方做事老练,看人眼光毒辣,疑心重,兜兜转转五年之久,还是没能完全获得信任,得加快速度。
觥筹交错之际,两人互相打探,互相恭维,酒宴完,就像原地踏步,一点进展也没有。
回到府中已是深夜,隔壁房间漆黑一片,算算时间应该睡熟了。
轻轻推开门,榻上的人睡姿凌乱,被子蹬到一边,可怜巴巴挤在小角落里。
裴卿知摇摇头,放轻动作,把被子重新盖好,离开了。
翌日,厨房送来新的菜式,春夏馋的流口水,端着饭匣子进来,语气透着兴奋:“小姐,小姐,今日是拌面!”
看春夏这样子像没吃过,宋知了让她去厨房偷拿两个碗来,一人分了一点。
两婢女眼睛直冒光,宋知了问:“今日还是王爷做的?”
春夏摇头:“去的时候只有饭匣子,没见着人。”
拌面不是什么高档吃食,平常百姓家里也能做,春夏像见都没见过。
她试探道:“你们从前见过这种做法吗?”
春夏努力回想:“这里多汤面,见过拌的,但都是加豆皮淋上一点点汤汁。”她指着碗边残留的一点酱料道:“只加这个的头一次见。”
秋冬也点点头。
酱料她一口就尝出,是老家盛产的,每年老妈做好都会带来几罐,在电话里反复强调这是传承了几百年的手艺,外面买不来的。
想到这,酱料的味道似乎也越来越熟悉,但春夏没见着是谁做的,说不定是外地聘来的厨子刚好就会……
不行,明天得亲自去厨房蹲着。
并未如她所愿,拱桥有了图纸,建造进度加快,要时刻盯着。掰掰手指,好几天早出晚归,在王府里只能看到黑色的天。
这几日中午,都能看到春夏和秋冬换着跑,回王府拿王爷备好的饭,有一日,宋知了悄悄在匣子里塞了张纸条,写道:几日不见甚是想念,明日最顶层放些甜酒罢了,抒发情谊。
隔日,没见到甜酒,一张新的纸条躺在盘子下面:没提到我,伤心。甜酒已备好,等你回来。
副部将沈望尘看见自家主子,一脸漠然写下伤心两个字,下巴都要惊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