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毫无顾忌地一起喝酒的朋友都找不到。
白炎聒噪,给点甜头就得寸进尺,小张只是同事和下属,许安则是个“一杯倒”。
好像,只有在他面前,她可以毫无负担地丑态毕露。
所以,姜乐那点少得可怜的道德感,瞬间消散得干干净净。
她将高脚凳向周泽的方向拽近了一些,颇为江湖豪气地将腿一支,侧着头问他:
“刚下飞机还是准备登机?”
“登机。”
“去哪?”
“北城,回本部处理一些事情。”
“很急吗?”
周泽终于转过身,那双沉静的眼睛望了过来,细细地打量着她脸上的表情。他只一个劲儿地盯着她瞧,似在审视她故作平静的脸。
姜乐开始被盯得有些心虚,他才转过头去,淡淡地回了一句:
“也还好,不是很急。”
她在心里松了口气,“那陪我喝两杯吧。”
说着,她便伸长了胳膊去勾刚才点的那瓶酒。
酒瓶本就搁得不近,她又挪了椅子,离得就又远了一些,她懒得起身,指尖拼命使力伸展,还是离瓶子差了些距离。
拼命拉扯下,身子歪斜失重,姜乐只是肘间磕在台面上,尚不至于摔倒。
尽管如此,她腰间还是被周泽用手捞了一下。修长宽大的手,或许是因为酒意而变得有些温热,隔着布料按在腰侧,妥帖地使力,带着她坐正了身子。
接着,她听到他叹了口气,站起身,手指勾着酒瓶放在她手旁,又重新在她身边坐下。
身形晃动之间,酒味与薄荷味在姜乐的鼻尖悠悠打转。
她心虚地咳了一声,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像是为了掩饰什么,姜乐拿起酒瓶,要了一个干净的杯子放在周泽面前,托着瓶底给他倒酒。许是因为有些跑神,酒水咕噜噜地往下倒,一直要满到杯沿。
周泽这才在她腕间轻轻一抬,平直地指出:
“我喝酒是为了助眠,不是为了晕倒在街上。”
姜乐讪讪地搁下酒瓶,又拿着他的杯子,将酒往自己的杯子里匀,眼看又要倒出大半,周泽又叹了口气,伸手阻住了她的动作,将酒多的那杯接过来放在了自己面前。
周泽湿润的薄唇挨上杯璧,恰好落在她残留的口红印旁。
那样洁癖的一个人,说不清这样的举动究竟是有意撩拨,还是无意的安抚。
她默不作声地看了他几眼,才转过头,闷头喝酒。
周泽在一旁陪着她,一杯接着一杯。似乎是察觉到她今晚的情绪不对,他比以往更善解人意,她给他倒的酒,他都乖顺地拿起喝了。
虽然酒水在他那里下得格外慢,但无论需要花多久,总是能空杯。
姜乐知道,他这是在默默地陪着,等她主动开口说话。
一瓶酒下了将近半瓶,她才终于抿了口辛辣的酒液,说道:
“姜全生病了,癌症晚期。”
身边人拿着酒杯的动势顿了顿,接着又不着痕迹地恢复。他开口问:
“多久了?”
姜乐眼睛虚焦地盯着前方,缓慢地摇了摇头。
“我也不大清楚,可能有三四个月?也许更久,总之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了。”
周泽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姜乐晃悠着酒杯,低头看着酒液绕着冰块打转,半晌才眨了眨眼,闷声说:
“我去北城看他了,他躺在床上,瘦脱了相,看起来很狼狈。”
说着,她嗤笑了一声,说不清是苦笑还是讥笑。
“上学时,他一动手,我就跟他对着打。那时候我总是打不过他,还在心里发誓,有一天一定要把他打趴下,如今他弱不禁风,估计我这个目标很容易就能实现。”
周泽看向她,眉眼温柔,“所以,这次谁赢了?”
姜乐瞥了他一眼,几乎要被他带着冷感的幽默逗笑,耸了耸肩道:
“我没揍他,他瘦成那样,颧骨都快顶出来了,我怕剌伤我的拳头。”
她眨了眨眼,任由周泽把她杯子里的酒倒进他的杯子里。
“周泽,我以前以为我恨他,现在才发现,原来我对他更多的是怕。不是怕他的暴力...我也说不清楚,也许他就是个悬在我头上的阴影吧,也不知是不是等他真的死了,这阴影就真的散了。”
两个人喝完了一瓶酒,才将一摊糊涂的心事倒尽。
姜乐目色清明,周泽却眼底淡红,两指撑着额头,眼神有些飘忽。
她毫不留情地笑话了他,明明酒量如此幼稚,还爱逞英雄分她的酒喝。
笑话完他,姜乐盯着周泽湿润的唇色,没得想起夜色昏暗中的唇^齿纠缠。她有些看直了眼,在酒意的纵容下,脑海中纵马脱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