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初露,又是黎明。
长街冷清,不闻嘈杂,不听喧嚣,似早已人去楼空。风却和暖,拂过古旧石板,吹落壁上斑驳,触人柔软心弦。
洛书文不觉放慢了脚步,四处环顾着。
此处足够不起眼,确然是一个藏匿身份的好去处。
昨日,他接到了上级委派的任务。
——“杀了那个住在三号楼203室的青年。”
关于对方的线索不多,唐惊水仅是给他留了一句简单的情报——男性,独居,掌握不少党国情报,且公开抨击过军统特务。
洛书文抱着胸,在黑暗中来回踱步。虽已是草长莺飞的春日,但那流动的空气,仍然是彻骨的冷。
“抱歉,请容我拒绝。”
他的思绪有些许紊乱,但目的却异常明确。
“哈?”中年男子像听到了什么荒唐话似的,挑了挑眉,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书文,别太任性了。你有资格和我谈条件?想清楚自己的位置。你不想接任务,自然有其他人接,而你不想要自己的命,也自然会有人取走,不是吗?”
没错……
洛书文攥紧拳,细密的汗珠顺着脸庞滑落,密密的,沾湿了他下巴还未刮干净的胡茬。
“书文,其实有同情心不是一件坏事。你说,想当一个好人,能有什么错啊。只可惜——你走错了路。”唐惊水哈哈一笑,摆正了帽子,那军帽上的白日炽热夺目,像是要灼伤人皮肤般滚烫,“你和那些毫无生气的人偶不一样,更不是一个傻瓜,所以你知道真相,你会反抗。我更明白,你有你自己的追求与理想,与我们所秉持的理念背道而驰。”
洛书文被戳中心事,霎时间浑身僵住了。他只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桶凉水从头灌到底,冷得他发木。
这些日子里,唐老头子倒是对他搞出来的的这些小动作清楚得很。洛书文承认是自己锋芒太盛,也过于任性,不够圆滑,才屡屡碰壁,郁郁不得志。不过,既然老头子把话说到如此地步,想必自己在他手下,也活不长吧。
近在咫尺的恐惧,向他席卷而来。
或许,他从来都畏惧死亡。
洛书文退后一步,仔细打量着唐惊水——他的脖子高昂着,似乎可以从此处动手,他翘着腿,自己则是站立着,想必可以从这里抢占先机……
短短十几秒内,他模拟了数个杀人现场——将这老头子置于死地。
唐惊水似乎并未生气,只是打量着对方的神情,忽而笑了,鼻尖吐出的气让那两撇胡子滑稽地翘起。
“但有什么办法?你以为你拒绝了一次,他就不会死?你以为你这种幼稚的反对,会改变这个世界哪怕一分一毫吗?洛书文先生——我麾下最勇猛善战的猎豹,完成任务吧,这是我给你的一次机会,如何利用,就看你自己了。”
话音刚落,洛书文便放弃了一切妄想。
“……好。”
他沉默了片刻,取走了桌上冰凉的枪。
握住它的瞬间,洛书文不禁打了个寒颤,它有种过于刺骨的寒意,触碰的瞬间,刺麻的电流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
“唐长官,再见。”
他不愿再干这些血腥残忍的勾当,却还是为了所谓“保命”而执行任务。
他的的确确不是个东西。
据童兰所说,唐惊水本就是凭着关系混上高位的人,他也听过一些类似的传言——什么唐老板是局长外甥,又是唐老板和哪个该死的美国佬有交情,反正总而言之一句话,唐惊水根本没什么领导能力,是个花天酒地惯了的中年花花公子。但若是小瞧他,也相当不可取。此人绝非一无是处,但多少有些凭着喜好用事。
洛书文特地挑了少有人在的凌晨行动,却意外察觉到了藏在屋檐下的影。
那是危险的警告,有人在跟踪他。
他们的脚步声异常清晰,明显是不同方位包抄而来。
此次任务中,唐惊水仅派出他一人执行,莫不是此次的任务已被他人泄露?
否则,他也解释不了怎会有其他特务来此。
他们是冲着自己来的。
洛书文屏住呼吸,侧耳谛听。若他没有判断错误,附近应当有三人在此伏击。
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自己腹背受敌,他虽被人夸赞过什么“神枪手”,不过以一敌三,他还是没有绝对的把握。此刻,只能暂且靠手中的枪抵住攻击,借机逃脱才是。
洛书文迅速环顾四周,锁定目标后,连扣扳机,那人猛然回首,尚未作出反应,便倒在了血泊中。
解决完一个,另两人也顿时察觉到危险,四下张望,寻找可藏匿之处。而他们的枪口,仍对准了孤身一人的洛书文。
子弹上膛。
指尖在扳机处滑动。
洛书文环顾了一番四周,高大的院墙堵出了一个死胡同,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