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夜,似是比以往降临得早了许久,街道飘起了细密的小雪。天,也愈发寒冷。
苏忆歌背着包,其中整整齐齐地叠着近来所写的几篇稿子,用一个小小的金属夹子夹住——其实也并非什么重要的东西,不过几篇平平淡淡的,描绘风景,或是人物的散文。在报社工作,她倒还算自由,只要不触及敏感话题,她写的文章,社长并不会刻意把稿退回去。
少女走得极慢,却频频抬手看表。她的呼吸声比以往更为急促,刺骨的凉意钻入了少女的心窝。
这段日子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度过的,惊恐,忧虑,压力使她忘却了时间的流逝。偶尔一次想抬头看看日子,却发现家中的日历还都停留在去年。
苏忆歌联想起剧院所发生的那一切变故,她的确害怕了。此时情况的确特殊,凌木诗突如其来的死亡更是让少女提心吊胆。
被枪杀,被逮捕,还是隐匿一切消息躲藏起来,避开这段危险时期?无数设想盘旋而上。
她能想象出那种景象,可怖,悲哀,乃至于是被血腥与暴力充斥着。
这些日子里,她都是匆匆起床,潦草入梦,一天一天浑浑噩噩地过。被切断了一切与组织的联系的人,像断了线的风筝,飘忽在夜空中,漫无目的地窜过大街小巷。无数话语略过自己的耳畔,没有一句是她所追寻的。
这不是她所期望看到的,但她无力改变。
“九夕……”她顶着满头风雪,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似乎是染了风寒,她捂着嘴,连着咳嗽了好几声。
“真是的,还说我不会照顾自己……小苏也在打喷嚏啊。”
“我这是……”苏忆歌刚想反驳,九夕便顺手将厚厚的毛毯裹到少女身上。
“走吧,我刚刚沏了茶。”
一杯茶下肚,身子暖了不少。
九夕轻轻敲了敲桌子,苏忆歌会意地点点头。
“江舟在密道,请将其送到火车站,他即将返回家乡,就在今日晚上十点整。”
这是九夕留给苏忆歌的字条上,其中一部分的内容。
苏忆歌不仅找到了九夕给自己的留言,还有一张今晚的火车票。
九夕妥善安排好了江舟的后路,这对她而言,算得上一个难得的好消息了。
跨出地下室的门,苏忆歌打开了自己的背包。不知何时,九夕在自己包里塞了治疗风寒的药物。看着包里莫名其妙多出的药,苏忆歌心里感动,却又感到有些好笑。
若是自己问起来,他估计会说,没有这回事,药根本就不是他送的。
这么一想,他……脾气也挺怪的。
多么可笑的事情——他所做的那些莫名的,幼稚的举动。
一直这样,从未改变。
苏忆歌想扬起嘴角,却在不知觉间,无缘无故,悄悄红了眼眶。
……
离唐惊水约定的一个月期限将至,苏忆歌想着,自己应当与那位在工厂的同学再次联系一下,确保把那些原先剧院的团员安排进工厂是安全的。
凌木诗死后的这些日子,他们一直在填补漏洞,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她甚至不敢奢望自己的工作能有些许进展——他们都被枷锁束缚着,连保全自己都相当困难。
若是那些任务都顺利完成,她也不知道今后的路应当如何去走。
苏忆歌路过剧院的时候,她突然与一堆花花绿绿的装饰物撞了个满怀。
小翠抱着一个大纸箱,用迷茫的目光注视着少女。
苏忆歌抬头一看,见那路旁的树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雪,漂亮的铃铛压弯了它的枝干,清脆的号角抖落下无数耀眼的星光。
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剧院附近。
“小苏姐?我好久都没有看见你了,你到底去哪里了啊?”小翠很是惊喜。
“实在不好意思……最近升职了,工作也多起来,没时间来剧院……”
“这样啊。”小翠轻轻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小苏姐有没有听说。剧院最近很乱,国民党的人把剧院占领了,团长迟迟不肯回来。不过,凌木诗的妹妹说,很快,我们就搬去另外的剧院了。”
“什么?”
“凌团长身体抱恙,所以离开了一阵子,然后……然后剧院就被国民党给占领了。后来,凌团长妹妹找到了一处好地方,让我们继续唱下去。地址是城北的一家废弃的无人旧剧院。报纸上已经定下了,最近我看他们也在做着布置清理的工作,应当是快了,我很关注这件事的。”
苏忆歌当然知晓,因为这件事就是苏忆歌一手促成的。
城北的旧剧院,是苏忆歌精心布置的一场戏,目的就是为了让大家相信凌月瑾。
苏忆歌特地与城北剧场的主人商谈过。那位小姐倒是很好说话,苏忆歌交了钱,那姑娘便爽快地立下字据,发誓对此保密。她除了借苏忆歌场地,还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