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秋屿打开包裹看,里面的镰刀断成两截,断口有明显的锈痕。像这样的破损,最好的修补办法是先烧熔再拼接,过程中来不得一点马虎,是妥妥的技术活儿。
但对关秋屿来讲,他前世在研究所经常做这件事,倒是难不住他。
他放下肩上的铁料布袋,提起断镰刀进了打铁房,六子见了他,对他友好地笑,麻溜给他挪个空位。
关秋屿动作娴熟,引得六子和小徒弟看呆,大约没料到,像关秋屿这样的京城世子少爷,居然有打铁、烧炉子的手艺!
忙碌中的关秋屿完全没察觉到时间流逝,等抡完最后一锤子,他把敲打成型的镰刀丢进冷水,发出“呲”一声,这才发现外头已天黑。他怕自己晚了,进水里试了温度,便拿起镰刀冲到院子里。
全铁匠正在劈柴,诧异地接住关秋屿的作品,翻来颠去地检查,甚至拿粗麻绳试了试刀锋。“看起来是修好了。”
“那我现在给您钱,明天就开工?”
关秋屿完全领悟趁热打铁的道理,掏出随身带的五十两都交了出去。
全铁匠只留了十两,说明自己的安排,“这间打铁房,白天要干我的活儿,晚上才能租给你用。”
关秋屿没意见,向全铁匠拱礼告辞,便跑出篱笆,跑进回村的山林。
入了夜,郑远刚收工,从林子里出来,一眼就认出关秋屿远远跑过身边,纳闷道:“这小子现在才回村,也不知干了什么。”
同伴忙凑近,“郑大哥有所不知,他小子今天去找全铁匠,在铁铺打了一天铁。”
郑远想了想,觉出不对,跑着赶到村东的全家铁铺,他在篱笆外招手,把小徒弟喊到跟前打听。谁知,小徒弟给郑远肯定了传言,“师父考验过关秋屿的手艺,已经同意把打铁房借给他。”
“什么?”
郑远诧异,愣愣看着全家铁铺的招牌旗,“我早上跟你们讲的,你们都没记住!我去问问全师傅,到底咋想的——”
话未说完,同伴拉住郑远,提醒道:“哥哥你惹不起全铁匠啊!他有手艺,大家都靠他做农具修农具,连县太爷都得看他脸色。”
郑远听言冷静了点,只能先作罢。
可他被关秋屿和王营羞辱,许多人都看到,不止郑远自己,但凡是义县的人,一想起来都会觉得恼。
“郑大哥,你别气。关秋屿虽然懂工程,嘴皮子厉害,可打铁那档子事,要下苦力。就关秋屿那身板,他坚持得了几天?咱等着看他笑话就行。”一个同伴道。
另一个也跟着附和。
很快,郑远恢复平时的笑脸,满意地离开。
此后,郑远一直等着关秋屿自己放弃,等了半个月,关秋屿不仅每天坚持在铁匠铺,近来,为了节省两县奔忙的时间,直接搬进全铁匠家里住下,白天做免费劳力,晚上赶制博县农户的镰刀。
这日清晨,小徒弟做了早饭来请关秋屿,见地上堆了好些新镰刀,蹲下仔细数起来。
“哇,这么短时间,你做了三百把镰刀!”
关秋屿抻了抻胳膊,只笑笑没多说。若不是夜里做工太困,打铁又必须集中精神,他这段时间能给镰刀配齐铁镐子。
全铁匠闻声,也走进打铁房,随手捡起一把镰刀,试着挥了几下,忍不住夸道:“比我做的那些轻便不少!如果耐用,是既省力又省铁料。”
关秋屿听言,抚了卷曲的袖口,给全铁匠作揖,“如果没有全师傅的成全,我根本做不出这些镰刀。”
屋内有说有笑,谁都没注意篱笆外躲着的郑远。他听人说,关秋屿自从来了全家铁铺,就没日没夜地赶制镰刀。
先前是谁说,关秋屿这个京城世子,吃不了苦的?
郑远现在想着这话,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一耳光,但再看关秋屿,他也不禁佩服起来。
“就算博县是他爹的老家,他还真敢豁出命帮那些农户……那村里不还有许多流放的罪民么?他到底图什么?”
郑远始终咽不下气,犹豫片刻,忽然就明白了他现在该去找谁。
到了博县县衙门前,他对那看守的衙役耳语,衙役一惊,急匆匆进了大门。
这些暗中发生的大事,并不是关秋屿能料到的。他在全家铁铺替全铁匠干活,到了夜里才有空做自己需要的铁镐子。有了镰刀和镐子,博县的荒地都能很快开垦出来,赶在明年春播种下稻米,等明年九月会迎来第一次丰收……
就在这时,只听“砰”地一声。
全家的篱笆院子被什么人一脚踹开,接着,脚步朝打铁房跑来。
关秋屿放下手里的铁锤,还没来得及看清,被人反扣住胳膊,生疼生疼的。
“关秋屿,你好大胆。”
衙役的喊话声,是关秋屿熟悉的。
关秋屿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挣扎起来,混乱中,熔铁的火炉子被撞翻,燃烧的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