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卓耶的传奇背景,刘列自然心知肚明。
而在今日之前,卓耶在刘列心里压根没多少存在感。可就在此时,刘列凭借敏锐的洞察,隐隐感觉到,卓耶的出现或许预示着朝局中有某种惊变在酝酿。
正在思忖之时,卓耶已经由人领进了门,面上含笑对刘列行礼,道一声:“刘尚书辛苦了!”
刘列收起心思,亦是回笑,客气询问卓耶此来的目的,“是否圣上又有新指示?”
此地乃是春闱督考院,卓耶能公然进门,必然得了皇帝准允,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刘尚书明察秋毫,我来见您,确实带了圣上口谕。”
卓耶显得不疾不缓,说完便沉眉看着刘列,唇边笑意不减。
下一瞬,刘列似有所感,登时俯身给卓耶跪下,念道:“圣上万岁。”
卓耶居高临下瞧着刘列,眉头跳了跳,却伸手搀扶刘列一把。
“听圣上说,刘尚书近来染病,圣上也特意嘱咐我,多多体谅刘尚书的不易,咱们不如坐下说。”
话毕,他兀自绕过刘列,径直走到桌前,同时目光一扫而过,定定落在桌边的一道熟悉身影上。
“这位是刘家公子?”
被抓包的刘既成面上一滞,眼睛却已经看向父亲刘列,带着明显的求助意味。
刚才卓耶进门太急,刘既成想走却来不及,只好退到一旁,尽量降低存在感,静观其变,却还是没能躲过卓耶的目光,被卓耶一下认出来。
“哦,这是既成,他今晚来是为送药的,一会儿便要走的。”
刘列脸不红心不跳,扯了谎,随后一把拉过刘既成,把人往门外塞。
已经铺垫到此,刘既成依旧面上不悦,大抵觉得自己此时被爹赶走,很有几分窝囊。他杵在原地没怎么动,拖拖拉拉不肯走似的。
卓耶把一切看在眼中,反而不怒,对刘家父子笑道:“既然是自己人,刘公子不如留下一起听一听圣上的口谕?”
明明是个询问,他的口气又十分笃定,听在外人耳中更像是一种无形的命令,叫刘家父子无从抗拒。
刘列还有些犹豫,看着卓耶的表情僵愣,反倒是刘既成换成一副乐意的模样,冲卓耶拱手道:“还请卓公公明示,不知圣上请您带了什么话?”
“……”
刘列立在一边,面上没太多表情,但他的手已经紧紧拽住儿子刘既成,往自己身后扯,大有让刘既成闭嘴的意思。
卓耶收回目光,缓缓在桌边坐下,兀自端起茶壶为自己满了一杯。
茶香四溢,沁人心脾,卓耶眉头稍松,轻声说道:“礼部那边的处置进展,刘尚书已经知晓了吧?”
说着,他眼眸上抬,带着莫名的威压,落在刘列的面颊。
刘列微怔,点头的同时也在桌前落座。
“刚刚得知消息,听说,圣上严惩了那批闹事者,并将祸首高岳关入诏狱,这才把一场动乱平息了。”
卓耶认真听着,此时放了茶盏,目光冷质含笑,又在刘列脸上停留一瞬。
“那刘尚书这边,下一步做何打算?”
问题颇有些模棱两可。
但卓耶今日前来就是代表了圣上的意思,卓耶问的所有问题,都是圣上在关心的。
刘列深知这一点,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种可能。
可还不等他组织好语言说出口,站在他旁边的儿子刘既成抢先道:“卓公公这话,好容易叫人误解!”
“你难道看不出来,圣上之所以重罚高岳等人,不就因为那些闹事者所谓的控诉,什么‘贪污受贿’,‘暗控科举’,‘地域歧视’……全都是无稽之谈,无根之水?还是说,圣上至今对我父亲还有所怀疑?”
“哼!如何?卓公公在圣上面前搬弄完是非,又想来我爹面前耀武扬威?”
“一个阉人……不缩起脖子过日子,以为自己唱几支小曲儿,哄得小皇孙开心,就能取代保成,坐上秉笔太监的位置?”
直白不讳的责骂,在这间密闭的屋子里回响。
还坐在桌前的卓耶掀动眼皮,却压根没去看忽然暴怒的刘既成。
他站起来,身量和刘既成一般高,目光保持平视,一偏,看向沉默中的刘列。
“我此番来是与刘尚书相谈,现在刘公子先表了态,我却还不知刘尚书是何意见?”
“刘某……自愿辞去春闱主考官,今晚就从督考院离开,此后不再过问春闱事宜。”
刘列如此说着,面上没多少表情,他接收到一旁刘既成诧异的目光,权当做没看见,一直神色温和地望着面前的卓耶。
“便请卓公公将刘某的打算回禀给圣上,夜深风寒,慢走不送。”
接着,抬手向门外做了个请。
卓耶听此,微微点头,随即抬步走向门外,没再逗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