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秋屿没想过,他和慈琰的重逢发生在此种情形下。
但再细想,一切又非常符合慈琰的性格——认准了事,从来都很有主意,且常有出其不意之意。从十六岁那年初遇,到这九年来的相处,关秋屿今天才完全理清他和慈琰的关系。或许,被逼嫁人只是慈琰的一道幌子。可他自己呢?从何时开始在意慈琰?
提亲、拜堂……所有过程都不需关秋屿担心,因母亲在他离家时,已帮他打理好。
苍州博县本地嫁娶习俗和京城不同,林林总总操心的地方多,这在云氏准备的提亲聘礼里能窥见一斑。比如,茶叶必不可少,虽说不值多少钱,但若缺了定然不行。
送走所有宾客,早是夜深。
关秋屿的衣裳和行礼,被二弟搬进他给慈琰盖的两间房。慈琰自己的东西也不多,哪怕两个人此后住在一起,也是完全足够的。
但目之所及,真的太空落,似乎少了几分居家过日子的温馨感。
“在想什么?”
慈琰退下喜服,乌发斜披在肩膀一侧,说着抬手来帮关秋屿解顶扣,笑道:“你难不成是后悔了?”
“怎会后悔?”
关秋屿摇头,顺着慈琰的力道脱下喜服,再轻握住慈琰的手,表情颇有些严肃。
“有件事需与你说清楚,我此行回博县不能久留,现在你与我成了亲,按理说你得跟我回京城去。但如果你暂时不想离开,可以先留下,等你哪日想去京城,再找人送信给我,我在京城家中盼着你。”
这话叫慈琰听着愣住。
须臾,她噗嗤一笑,勾手揽住关秋屿的脖颈。
“你挺有趣的?真舍得丢下新婚妻子……你舍得丢下我,我还不舍得离开你呢!你打算几时启程?”
关秋屿低头看她笑弯的眉眼,轻语温言,“就这几日吧。离开前我还想去趟县衙,与知县靳休聊一聊。替母亲和弟、妹整理行装的事情,还要麻烦你多操心。”
闻言,慈琰脸上笑意更大,忽的凑近在他面颊亲一下。
“去忙你的,家里有我,你放心。”
红烛熄灭,幔帐里人影交织。
“喵——”门前,不知谁家的两只猫儿相互追逐,钻进稻草垛打闹,一个声线低弱,另个穷追不舍,互相涨落,直至静谧……
第二日回门,慈家人对待关秋屿的态度比之前有所好转。
但慈享田接了关秋屿的敬茶,眼里还能看出打量和担忧。
倒是旁边慈夫人拿出备好的红包,又对关秋屿一阵夸赞。
“爹,过几日女儿要跟着关家回京,以后就不能在您身边尽孝了!”
一向机灵古怪的慈琰此时说了煽情话,嗓音不由哽咽。
慈享田更忍不住,端茶的手发了抖。女儿出嫁后就是夫家的人,他这个做爹的,再不舍得也要放手。
“你……算了,把你耽搁到二十五岁才出嫁,爹也对不起你,只希望你自己选的人能让你过上想要的生活。”
眼眶湿润,慈享田背身抹了抹,同时吩咐身旁的慈夫人,“宴席备好了没?别耽误吉时。”
“备好了,备好了。”
慈夫人莫名挨了一顿训,倒不与慈享田计较,扶起还跪在地上的一对新人,吆喝众人抓紧入席。末了,她自然没忘搀扶慈享田。
关秋屿和慈琰走在前头。
见慈琰眼角还有泪意,他伸手帮她抹去,又问了一遍:“若你舍不得你爹,在家住几日也行。”
“不住了,我跟他八字不合……说不定一会儿就得吵嘴。”
慈琰牵住关秋屿的手,轻靠在他肩上,难得有一点依偎的意思。
“我还是快点从他眼前消失,指不定,能让他多活几年。”
关秋屿被逗笑,还从没见过哪对父女像他俩这样欢喜冤家的。
“好羡慕你有那样的父亲。”
无心之言,脱口而出,听在慈琰耳中,却被赋予了另外一种情感。
只见慈琰侧头,仰视关秋屿,眉头紧蹙。
“你父亲过世之后,你会很想念他么?”
“当然会想,但是我的想念再浓,也不及我母亲的万分之一。”
关秋屿觉得眼眶稍微发酸,下意识往上看,唇边浮上了笑。
“大喜的日子,和你说这些,是我不对。”
“秋屿,你没有不对。我嫁了你,以后也是你的家人,如果你想找人说话,我很愿意聆听。”
慈琰的指尖很暖,抚在关秋屿的眼下,替他擦了泪痕的同时,也轻轻捧住他的脸。
“去了京城,你尽管去做你想做的。我一定照顾好母亲、二弟和小妹,不给你添麻烦,好么?”
“你没有给我添麻烦,从来没有。反而是我,身上背了太多,能给你的又太少。”
说到这里,关秋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