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发的冷,衾月阁在山顶风大,墨离在宫里另辟了一间小殿给我,我可两处住着,又在宣德殿后阁开了一扇小门,我若要进出便不用再从正殿大门,这倒甚合我意。进出大门有时总会碰上大臣们,淳于还好,其他有些的眼色便不大好看。墨离前些日子殚精竭虑终于有了些成果,新年里政事便不多,他唤端阳在他的书案旁放了一张小的,置了几个火盆,多时便陪我在宣德殿里认字。
我与他都不再提及青灵之事,晴夫人仿佛也从宫里消失了,听端阳说自从她进了宫,墨离就从未见过她。这几日白日里我与他在宣德殿一处坐一处吃,有时在殿外舞舞剑,天气好去城里喝喝酒,竟让我有些贪恋与沉醉,甚至希望哪怕是严冬,就这样一天一天过下去也好。
这一日天气晦暗不宜出门,只得在殿内写字。一个“书”字,弯来弯去不得法,不由得把笔一扔,
“不写了!”
墨离见怪不惊的抬起头来笑道:“不写便不写了。要不你去膳房看看吃什么?昨日你说那莲子饼不错,可叫他们今日再做一份。”
突然想起来,我忙问他:“昨日你说那个莲子,那是什么?”
他看我一眼,放下笔,认真道:“莲花籽,你没见过吗?”
我歪头想了一想,
“佛祖的七宝池有莲花,都是无根而生,只有花,并没有见过籽。”
又想起一件往事,忙把坐垫挪到他旁边,
“七宝池里也没有泥,全是七宝垫底,各种金银玛瑙琉璃。我小时候和父王去参加法会,常常溜到七宝池里掏砗磲珠子。”
墨离倒了一杯热茶放在我手里,笑着说:“不会被逮到吗?”
我轻轻抿了一口茶,
“也没被逮到过,池里莲花都大如车轮,也没有根,很好藏的。只是有一次,我嫌一颗砗磲珠子不够圆,便在池边金砖上磨,一不小心滑了手,珠子溜得飞快,低头跟着珠子跑,好不容易捡着了,却发现前面一双赤脚,我一看脚踝神佛才能戴的金脚钏知道遇上大佛了,一抬头果然佛光四射,连他眉眼都没看清赶紧转身就跑,攒了好久一袋同样大小成色的砗磲珠子全跑洒了。”
墨离笑出了声,又轻声问道:“然后呢?”
“我回去心惊胆战了好几天,父王并没有惩罚我。想必是个外地来的菩萨,还不认得我是谁,所以没向父王告状。”
他眉眼含笑看着我:“看来公主小时候是个名人。”
我忙摆摆手:“不是什么好名声罢了。谁小时候没个淘气的时候。”
他的笑忽然就滞了一下,低头摆弄桌上的笔,
“可惜那一袋砗磲珠子了。”
“不不不,后来我又去七宝池的时候,看到那一袋珠子好好的装着放在池角,也不知道是哪位菩萨发的善心。再后来又把那袋珠子送给朋友了。”
“公主的朋友多吗?”
“我没有朋友,大家都不喜欢我们阿修罗族,族里的小孩子们打不过我,也不怎么理我。只有那个送珠子的是佛祖座下小沙弥,他不嫌弃我,我去法会的时候常去找他。他带我到处逛,还偷贡品吃,虽然还要听他讲经,倒也不算厌烦。后来他说缘分尽了,赠了我一挂菩提木手串作别,我便将珠子送与他,也就没再见了。”
墨离低着头不再言语,面上隐隐落寞之色,仿若远山含了雾。不知道他小时候经历过什么,莫不也是个没有朋友的人?
我正要问他,他已抬起头来,面色平静道:“你再不去膳房,到时他们可就做不出来了。”
我站起来拍拍手,笑着对他道:“那我去了,你可有什么想吃的?”
他摇摇头,眼角又带上笑,柔声道:“你喜欢的就好。”
我在大门处略顿了一下,见他没有再说话,便拉开了大门。刚拉开一人宽,我的手还把在门框上,一股寒风夹着雪花卷进殿来,我不由激了一个冷颤,惊喜道:
“好大的雪!”
天空中灰的、白的、黑的云层层叠叠,山峦一般厚重巍峨,鹅片大的雪花铺棉扯絮一般飘落下来,地面和屋脊上已是一片雪白茫茫,
“墨离,阿修罗谷从未下过雪。”
“就算从未下过雪,你也不知从殿里出去要加件外裳么?”一件披风披上我的肩头,他的声音响在我耳畔,带着数不尽的柔软温暖和缱绻缠绵,他轻轻将我扳过身系着披风带子,眼睛却看着我。
映着门外雪光,他的眼却不是纯净的蓝,里面仿佛揉了金,星星点点的亮着,眼波流转,那金便成了漩涡,直将我卷了进去。佛祖有一颗万星石,唯有法华会才拿出来让众神佛一观,据说藏了宇宙万物,便是这般的蓝里藏金,光华灵动。我受蛊惑一般伸出手指轻点上他的眼角,又从他瘦削的脸颊滑落到他轻抿的唇边。那眼里金色漩涡忽的散了开来。他伸手越过我的肩头关上门,我后退一步刚好靠在门上,伸出的那只手被他握在掌心,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