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桩大事有了眉目,心中略舒畅,回宫时往宣德殿绕了一下,才到殿前就听得里面喧闹异常,仿佛起了争执。端阳皱眉立在门口,见我走近正要行礼,我抬手止住他,听了里面孟国公的声音最大。我向端阳做个手势,绕到殿后从后阁的小门进去,只觉殿内人影幢幢,似是来了许多人。
“流民断不可进城来!南方各国征战,也不知这里面有多少细作!”孟国公颇为激动。
“就因为细作就不顾这两千人死活吗?”玥哥哥也不甘示弱。
孟国公冷哼一声,“这两千人本可在荒漠自生自灭,也不知何人带至于此!”
“你!”隔了屏风也知道玥哥哥想杀人。
“将军息怒!国公息怒息怒!”有人上来打圆场,听着像张大人的声音。“国公切莫激怒伤身。王上之意也不是要进这空桐城来,只是将之前军营撤下的帐篷在城南搭建,再由城里送去补给,先将这两千人暂时安置了,再做打算。”
“暂时?暂时是何时?十日?二十日?一年?两年?那就派军士守着,一个也不许出营来!”孟国公寸步不让。
又有一个声音道:“接纳流民兹事体大,这两千人好安置,只怕消息传出去,流民源源不断,南方征战,倒让我们成了避难供养之处。还请主上三思啊。”
“此事也不必过虑。”淳于缓缓道。“严冬时节,能从南方走到西北,也不是体虚柔弱之人。先将身子养好了,再视个人之能分配劳作或者军营,也算添些人口,至于细作,安排人暗中看着,若有不妥再抓来审问。就算被他打探了什么去,恐怕也没哪国敢在现今时节攻过来。”
“方才听张大人所报存粮之数,供给这两千流民倒是无妨,只是年后若要行军,却有些捉襟见肘。都尹衙役并不随军,臣自请,削减都尹府一半口粮供给。”
“都尹府负责王都百姓安防,怎可少了姚大人的口粮。依臣之见,城中各酒肆将酿酒之数减下一半来,省下的粮食也够流民们吃上一阵了。”
空桐寒冷,百姓大多好酒,酒肆无数,街上时见醉酒之人,军营中也以能酒为荣。酒为粮食所酿,倒真能省下些粮食来,也听不出这是哪位大人出的主意。
“减百姓的酒恐有不妥,不若将供给军营的酒减了。”北堂将军果真爽快实在,“此外,北营的士兵再调拨些到东营,将城外土地再垦多些,有流民过来,也有可耕种之地。”
“南方女子多善织补,安排至军营为军士们洗刷缝补,也算有个去处。“
一时间殿里七嘴八舌,大家将这流民的衣食住行安排得妥妥帖帖,顺带还讨论了一下如何节俭以增扩军资的细节,大家虽不明说,可言辞间都向着年后出兵而去。
我正想着孟国公许久不说话倒沉得住气,忽听孟国公道:“既然各位大人都有妙计,老夫也不在这里叨扰,主上,臣家中还有事,告退。”说罢也不待墨离开口,竟自开门去了,另有两三人也急急告退跟着去了。
一时间殿内静寂无声,还是玥哥哥冷声开口道:“这老匹夫,上次城防换人便百般刁难,此次又不知安的什么心。”
其他大臣也没有接话,墨离开口道:“你们下去将今日所议拟一份文书出来,写清条款明细,所涉及的大臣每人送上一份,明后日流民大概就到了,就照文书所写一一执行。”
大臣们领命去了,又留下淳于、玥哥哥和北堂将军。我在后阁已待得有些不耐,可这时出去玥哥哥必定听到开门的声音,只得忍了又忍。
“扑通”一声似是有人跪了下去,只听北堂将军道:“王上,臣有罪。”
墨离忙道:“将军何罪之有?快些起来。”
北堂将军并未起身,说道:“前项明王上在位时,宫中和王都防卫暗中都是孟国公在安置人员,臣只担个名而已。上次王上命臣与姜副将调派人员,臣看所换之人皆为孟国公当年安置。臣惶恐。王上乃帝星降世,神将辅佐,臣无二心,必为王上大业鞍前马后、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一阵衣袍悉索,想是墨离起身将北堂将军扶起,“将军之心墨离从未有疑。墨离虽坐了这个位置,可未行大典,终不能服众。将军与孟国公的渊源我也略知一二,知道许多事将军为难,好在身边还有些可用之人,便自己去办了些事,还望将军莫生罅隙。将军乃血性男儿,九州现状恐也看不过去,鞍前马后肝脑涂地墨离委实不敢当,只求能与将军同仇敌忾,共同平定九州,为天下人谋一份安宁,方不枉这一世的男儿本色。”
北堂将军未出声,我猜他莫不是掉了泪。这些时日他明里暗里帮墨离、帮玥哥哥做了不少事,连玥哥哥有时跟我说话都带出一两句北堂大哥来,若他真跟孟国公有什么渊源,恐在那边也受了不少委屈。
他三人终于出了殿,墨离唤端阳送了热茶和点心进来,我正摸着门打算悄悄出去,墨离已站在屏风旁对我道:“待这么久也难为你了,快出来吧。”
这热茶和点心暖心护胃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