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国君穆白多年一直没有子嗣。皇后从无所出,嫔妃们极少有孕,但凡有个把个诊出喜脉,总是三五个月就没有了,传闻里就连一尸两命拉出宫去也是有的。皇后家是世袭封国将军魏氏,魏老将军战功赫赫,功成回朝正要颐养天年却因伤疾离世,皇后为长姐,下有二弟,长弟袭了爵号,同穆白妹妹成了婚,育有三子二女,便送了幼子进宫,皇后一直想把这孩子认养下来,可国君和大臣们皆不同意,说国君春秋正盛,将来必有亲生子嗣,且这孩子虽有皇族血脉,可总是外姓,不得入嫡,皇后只得作罢。
这一年蓼国按例将适龄公主送到陈国,这一位公主与往年不同,乃是蓼国皇后亲出,自小得皇后亲养,容貌娇艳体态婀娜自不必说,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一手蓼国皇室独有打籽绣品美妙绝伦无人能及。
这样一个妙人儿进了宫,穆白自是宠爱异常,一来就封了嬟妃。嬟妃第二年有了身孕,穆白调动了全国名医进宫,自己每日都与嬟妃同吃同住,大臣们虽觉过了些,可国君自身本就是独子,这子嗣便更显珍贵难得,也不好说什么。
就算严密护着,嬟妃也受了苦,上吐下泻、跌倒滑跤都有过几次,侍卫宫女换了一批又一批。所幸那孩子极为坚强,即便这样依然茁壮成长,名医们都啧啧称奇。待到十月足月,嬟妃顺利诞下麟儿。
这孩子甫一出生,穆白便大赦了全国,免去蓼国十年岁贡,还要立为太子,大臣们唬得连日上表面呈,只说福气甚重怕孩子太小受不住,穆白也知大臣顾忌皇后魏家,还怕蓼国恃子自骄,面上虽然应了大臣所请,可内心宠爱无处可表,各种逾制的赏赐流水一样进了嬟妃屋子。
初时的欢喜热闹以后,穆白慎重考虑起皇子的未来。他把皇宫一角单独隔了出去,加高宫墙,不知从哪里找了一帮男男女女做了宫女和侍卫,吃穿用度皆和宫里分开,也不得和宫里往来。
小皇子穆离就这样长大了。他天资聪慧异于常人,两岁识字,三岁念诗,五岁便可与先生应答。待阅尽宫内藏书,先生教无可教,十岁这年穆白将皇子送出了宫,说去民间历练。从此山高路远皆茫茫,看尽世间百态,也数次死里逃生。六年后回宫,小小子已出落得清新俊逸,气宇不凡,眉宇间有坚毅,身上也带了伤痕。
穆白年逾不惑发已花白,看着这独子欢喜得老泪纵横,当下就准备册封太子之事,一并议下了老太傅的孙女为太子妃。
册封典礼就定在十六岁生辰那天。
朗日昭昭,大纛扬扬。文武百官跪了一地,跪这陈国的未来。领事太监读完长长一篇华丽的册封圣旨,正要交到太子手里,却惊吓到跌坐在地。
小皇子俊美无俦的脸上,那墨如点漆的眼眸,突然变成了蓝色。
穆白当即瘫倒在床口不能言,群臣无首乱成一团,封国将军魏定涛调了铁卫将嬟妃和穆离禁在宫中,太医来了一遍又一遍毫无头绪。直到一位巫士来到宫门自荐,立即被皇后请进宫来。那巫士点了人骨做烛,撒上血粉燃烟,面上刺青如鬼,喉头呜咽如咒。一番乌烟瘴气之后,巫士出得门来
“此子被魑魅魍魉夺魂取舍,已为非人。”
皇后和封国将军雷霆出击。盖了皇帝宝印的旨意下达,蓼国皇室皆被赶出皇宫贬为庶人,命将军早已封王的长子前往监国。皇后养在身边的将军幼子也被记在了皇后名下,是为嫡子。妖人嬟妃与穆离押入大牢,不日问斩。
至于国君,国君卧病已无力理事,自然嫡子立太子,太子监国,将军辅政。
一时间朝堂哗然,举国皆惊,却无人敢多言。
嬟妃与穆离问斩的前一日夜里,有惊雷大雨。国都大牢被前赴后继的黑衣人攻破,死伤无数,被俘者自戕当场,嬟妃与穆离不知所踪,大牢内外血腥经月不散。
封国将军暴怒,派出去的铁卫鬼魅一般游弋在全国各处,却始终找不到二人所在。殊不知,当夜穆离便快马绝尘,沿途供给不断,越城过关一路畅行。两月后,北境多了一名蓝眼西域人,自称墨离。而此前一月,闵国出海的货船,有一名温婉女子为船员缝补衣物,大家都叫她慧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