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水,在片片极光下,显得青色透亮,无边无际,烟雾弥漫,水雾中恍恍惚惚,蹒跚着形形色色的鬼魂。
孟婆坐在忘川入口,看着那抹凄凉,孤寂无助的身影,叹息一声,“一千年了,何必如此执着!”
三途河前的泰媪闻言,也抬眼看看那人,满身狰狞的伤痕,浑身被忘川水戾气啃噬得血肉模糊,披散的头发,随着阵阵戾风飘荡,遮住毫无血色的面容,“寻过三途河,再找忘川,千年的苦觅,终究还是不能善终!值得吗?”
站在她俩中间,守在轮回道边的一冥卒,今日刚调过来,看孟婆和泰媪聊上了,也止不住好奇,凑近些,看了看那人,问道,“孟婆,他是谁啊,为何头上没戴曼陀罗华,便入忘川?”
孟婆停下手中编织的蓝色曼陀罗华,说不上同情,就觉得可惜和无奈,“千年的鬼怪,无人知晓来处,只是日日来这里,寻一女子,一千年了,可惜了,还是没找到!”
冥卒啧啧舌,有些佩服,转念一想,“鬼怪,是魔还是妖,没见过!”
孟婆继续编起了花,“非魔非妖,非人非仙,才是鬼怪!”
“从未听闻!”冥卒摇摇头。
又一冥卒上前蹲下,十分奇怪,“一千年,没戴曼陀罗华和曼珠沙华,扛住了那忘川和三途河中的戾气,这大罗玄仙都做不到吧!”
“扛不住,就回岸,修养调息,待差不多能走,再下川河苦寻!”孟婆抬头再看看那人缓缓上岸,今日,还是没有寻到。
“啧啧啧,那得多疼啊!”
“女人,女人,女人真厉害!”
“情仇!”
“为一张女人的脸,拼尽一身的伤,看着像情债!”
“好玩儿!”
“……”
奈何桥前的这几个冥卒,都是从炼狱调过来的,之前天天看着那些备受煎熬,苦大仇深,泣不成声的魂魄,着实无趣,今日遇见个新鲜的,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是执念,还是梦魇,撑了一千年!”泰媪继续编织着手中的红色曼珠沙华,“好像,今日,是一千年的最后一日!”
“是最后一日!”孟婆又是一声叹息,“渡忘川者,一千年未忘前尘,便会魂飞魄散,彻底灰飞烟灭!怕是,再也寻不到了!”
泰媪也摸摸手中的红色烈花,“趟三途河者,一千年没忘,也会带着记忆重新投胎,哎,今日三途河,他已寻过!”
话语未落,那人,缓缓靠近,啃噬着他的戾气,才不甘愿地散开而去,继续回到忘川水中,贪婪地寻噬着下个目标。
腿上已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鲜血淋漓的红肉外翻着,让忘川和三途河中的厉鬼,眼馋却碰不到,很是焦急。
“又叨扰了!”那男子微微弯腰行礼,声音冷清得不带一丝温度,说完沿着轮回道往回走。
几个冥卒,被他一身的寒气震慑住,哆哆嗦嗦地回奈何桥前去站岗。
孟婆和泰媪没有做声,看着他离去,便继续编织着手中的花。这一千年里,已有两轮孟婆和泰媪,入了轮回,也许,再也不会相见了!
那男人拖着无力的身躯,在冥界漫无目的迷惘地走着,走着。
千年前,她对自己的最后一眼,在脑海中越发的清晰。
她笑着流下眼泪,温柔地抚摸着自己头,“小白泽,我终究是错付了,那便,忘了他吧!”
“忘了,忘了,咳咳,咳咳,可我,忘不掉……”男人一边呢喃着,一边踉踉跄跄地走着,“一千年了……”
“赫赫”一道青火,幽光闪烁,蓦然直击那男人而去。
只见他一个闪身,一挥衣袖,青火即刻化为青烟,消失而去。
就算已被戾气伤得千疮百孔,魂不守舍,可想取他性命,还是难于登天。
那偷袭之人,一袭黑衣,看不见丝毫面容,明显,来者不善,只见他凝气会神,双手合十,一道寒光乍现,静谧的冥气,突起波动,光旋渐张,骤然双手举高,犹如一道光剑,径直劈向那鬼怪。
看出对方是铆足了劲儿,使出十成功力,想一举击杀了自己,那男人眼神一凛,他可以自己不想活,但别人还没资格能取他性命。
男人提聚体内巨大内息,汇集指尖,一股破天荒之光反击而去,震得那人连连后退,捂住胸口,踉跄不止。
连着趟三途河,渡忘川,早已内损巨大,再出此一招,男人已撑不住,苍白的脸色,已没有了生的眷恋,直直倒了下去。
一千年了,她竟真的魂飞魄散,灰飞烟灭了!
那他,也没活着的意义了。
她轮回的终点,是他幻化成魂魄的起点。
就这样吧!
也许是寂灭之时,深陷执念无法自拔,闭上眼那瞬,泪眼模糊,竟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向自己,一个寻了千年的身影,“青落,上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