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堂,戌时五刻。
“罗娘子,三千两,确定?”
“是,烦请掌柜与我签字画押。”
“得嘞。罗掌柜就是爽快!这方圆百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三代贫农的罗家出了个有经商头脑的女子。今日一见,罗掌柜才不像外人说得那般异想天开,敢来我这西风堂借钱的人,男子都没几个。罗掌柜,小人在这跟您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您这三千两啊,可以借,只是不大划得来。”
西风堂是安州城排名末尾的钱庄之一,明明是个钱庄,取名却偏生另辟蹊径叫‘西风堂’,此钱庄开业不过几年,平日也瞧不见几个商人来借钱。
因此西风堂昼夜开门,只为不放过像罗茹这般夜间急需用钱的商人。毕竟其余钱庄不差生意,晚间都闭门谢客了。
若不是她急需借钱周转,她才不会进这西风堂。坊间传闻,西风堂背靠恶势力,子金可谓高得出奇,且高得离奇,到期若还不上款,家破人亡都是轻的,是以很多商人不愿来这借款。
做生意嘛,有赔有赚再正常不过了,赔的时候需要钱来周转,赚的时候在补上欠款即可。
罗茹听着西风堂掌柜话里有话,低头微微勾起唇角,道:“哦?敢问如何才算划得来呢?”
外人不知西风堂如何运作,可掌柜的心里是门清儿的。西风堂是朝廷清剿山寨余留下的土匪聚众开辟的行业。
当初几个土匪本该一齐被杀死。可不知怎的,也许是苍天饶过谁,天降贵人,贵人虽不露面,可却给足了他们银子,并暗示他们随便花。
兄弟几个谁见过这场面,纷纷说要报答贵人,便一齐商讨明面上开钱庄,暗地里搞子钱家。
通过放取高昂的子金,让前来借款的商人所借金钱短时间内越来越高,待还款时可收取比原借款数高几倍的金钱。
西风堂掌柜自然不愿错过这个坑人的机会,初始借款数越高,子金可谓越高,道:“要我说,您该借一万两。子金比借三千两低得多呢!像您这般奇女子比那些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可会算账多了,您说是不是?”
三千两子金都高得离奇,更别说这一万两。罗茹自然不会被掌柜的说几句好话便迷了眼,虽然她急需用钱,但也不是非西风堂不可。
大不了熬他个三五时辰,总归会有其他钱庄开门,只是要辛苦她在此期间稳住更大的亏损了。罗茹思衬片刻,道:“掌柜的,其余话我不便多说。这三千两你是借或不借?”
安州城什么都缺,最不缺的便是这钱庄了。虽说他这西风堂才开业几年,算是最新的钱庄,可惜前不久传闻又有其他富庶人家要开钱庄,数量多,竞争自然变多。
谁能赚钱,谁赚不到钱,靠的就是谁能抓住更多的客人。
到手的鸭子可不能就这么飞咯,掌柜的赶忙道:“别别别!罗掌柜您这是作甚。小人就是提个建议,采不采纳您说了算。我这就取钱来,您稍等片刻!”
说完,掌柜的进里屋去,旁边的管事拿来字据,罗茹在上面签字画押,奇怪的是这字据上的子金竟是合理的,不待她细想掌柜的便款款而至。
三千两银子没见着,数张方正的银票倒是被他捏在指尖,道:“罗娘子,三千两银子实在太重了,现在钱庄放款超过一百两银子都是拿对应的银票借出。您看?”
夜黑风高的晚上,她只身一人前来,没个帮手,若真明晃晃抬着三千两银子出门,怕是没遇上抢劫,她便要先累死在街上。
罗茹的珍品铺几年来生意如火如荼,可惜碰上西域公主联姻陪嫁带来了西域产物,深得贵妇人追捧。
她那时错过了商机,没同西域商人达成合作,数一数二的珍品铺子一年间亏损不计其数。前不久她费尽心思才搭上准备卖货物的新面孔西域商人,可不得借三千两进货物嘛。
罗茹听出掌柜话中的讨好之意,明面上既抬高了她,暗地里又为她着想,便道:“多亏掌柜的心细,要不然凭我一人也抬不回三千两现银。这银票倒是救了急。”
掌柜的一听便乐呵呵的笑,二人商业互吹几句便道了别。
末了,掌柜关门前说了一句:“罗娘子,还款日是十五日后。”
十五日?比其余钱庄整整少了一半?!
罗茹还未走远,恰好听清这一句,回头望去,西风堂大门紧闭,屋内黑灯瞎火,好似在说:谢客,勿扰。
好,好极了。
原先只在书本上见过的死皮赖脸,现下西风堂竟演得入木三分。
不急,今晚去与那西域商人成交,最晚十日可到货,区区三千两银子,朱门绣户的人家挥挥手便有的,她怕什么。
想着,罗茹去码头的脚步更轻快了。
夜深人静,点点月光倾洒而至,抬头望去,黑云压着皎月似一块面罩,月亮喘不过气,只能透出几丝灰蒙的月光。
远远望去,码头冷冷清清,一丝人烟味都没有,愈来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