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上宽敞的开水房内,回荡着清脆的哗啦声,随着壶中水位的上升,蒸腾的热气缓缓升起、浓郁,水声也变得逐渐厚重起来。李知妤眯着眼睛凑近壶口看了看......然后捏起衣袖垫着,小心翼翼地旋上有些烫手的水龙头。塞上塞子、盖好壶盖后,又卷了卷袖子才拎起水壶往门外走廊走去。
空气中依然弥漫中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但似乎早已不如先前刺鼻到难以忍受,甚至是如果哪天闻不到了就会觉得不习惯的程度。但这可是医院啊,是与人们喜乐安康背道而驰的地方,实在不兴总来!
“噗~”想着想着,李知妤都被自己在这无厘头的念头给逗乐了,没忍住笑出了声,也没注意到前方正在靠近的“危险人物”。
“哟,小姑娘又来打水啊——”那近一个月来过于熟悉,并且尖锐到让人牙酸的女声传入耳朵,让人不觉猛地一颤。
“呃......姚阿姨好。”李知妤缩了缩脖子,眨眨眼答道。
面前这位身形削瘦高挑,剪齐肩短发、颧骨高耸且自带红晕的姚阿姨,是外公隔壁的隔壁病人的家属。为人十分热情八卦,身上还透着一股市侩精明劲儿。值得一提的是,她的身体里仿佛住了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一刻也难停歇。
而她这些喋喋不休的话大概分为两类:
第一类是对他人的亲切问候,比如说“小姑娘你上几年级了呀?”“你成绩怎么样啊?”“你们老师男的女的,结婚没有啊?”......
第二类是对自己儿子的夸赞,“我家阿邦成绩可好了,小学的每科都得满分!”“他从小是最最孝顺的!”“他眼睛大大的,嘴角还有两个小酒窝,长得可俊呢~”......
姚阿姨总是爱翻来覆去的说这些,连她的丈夫都劝不住,每每只得靠在病床上无奈地笑笑。但说实话,要是她自己不说,李知妤还真不知道原来她还有一个小儿子。毕竟这一个月来除了他们家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亲戚们,就只见过她正上初二的女儿每天做饭送饭来。
[得,和自家奶奶一样偏心眼呗。]李知妤撇撇嘴,在心里暗暗吐槽道。
时间回到现在。姚阿姨脸上堆满了笑容地问,“人多么,要排队不?“
李知妤摇摇头答,“我去的时候都没人。”
“那我可得赶紧去了!”说着,姚阿姨忙加快步伐,从李知妤身边小跑过去,“省得去晚了,水被接完又得等着重新烧——”
“哎、您慢点呀,小心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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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儿后,李知妤回到了外公的病房。
坐在病床边的外婆转过身来,她弯了弯眉眼道,“好好回来啦?”
“嗯!”李知妤将水壶在角落放好,“我妈打饭还没回来吗?”
“可不,去了好一会儿了,想是食堂人多吧。”外婆站起身,又从床下拉出一个凳子,“好好来坐着。”
“吼吼、坐......”坐在病床上的外公也附道,但因为脑梗后语言障碍,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好嘞。”李知妤点着头,回给两位老人微笑后便乖乖坐了下来。
李知妤歪头看向身旁的外婆,嗯...对方的额头和眼角似乎与上一次见面相比,又多了几条皱纹。长长的辫子被盘起,用发卡固定在了脑后,其中明显可见银黑参半......
片刻后,她垂下眼帘,回忆起了半个多月前的场景。因为怕外婆担心,家里的大人们是在外公的情况稳定后才告诉她的。等李知妤见到外婆的时候,已经是外公出事快两周后了。
不过得到消息后便一路从老家匆匆赶来的外婆,来到医院后却没有急着进病房去,只是站在门外长长地舒了口气,然后竟盯着门框望出了神。
李知妤和胡女士见状有些疑惑,只好先扶她在走廊的椅子上坐下。静坐了一会儿后,“怪不得...”外婆看向女儿道,“怪不得老头子那晚跑我梦里来……”
“好像是初九、还是初十那天夜里我刚睡着,迷迷糊糊呢,就看见你爹开门进来。我还觉得奇怪,问他说‘你不是去阿小那儿了嘛,咋个就回来了?’他也不搭我话,飘一样地走来我床旁边站着没头没脑地说了句‘我要走了。’认不得为喃,我突然就觉得心急心慌的时候,直接就骂他‘你个老头子要走去哪儿?房子的事都没整好走什么走!现在好不容易回去一趟,不多陪陪阿小和好好你走哪样……’然后我话都没讲完,你爹就拍了下头然后不在的了……”
听完以后,李知妤没有说话,胡女士也没有。直到一位护士推着输液车从三人面前走过,小轮子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的“啪嗒”“啪嗒”声才打破了这份寂静。红了眼眶的胡女士握住外婆的手,表情像哭又像笑地一下下点着头。
……
“饭来了——今天食堂人真不少!”胡女士边说边拎着饭缸进了病房。
李知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