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前,钟原十六岁。
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又从然空老君那学了一身本领,自视甚高,还顽劣不堪,比起待在空空荡荡的九龙山,钟原更爱在江湖中闯荡,东奔西走,自由又快活。
那时,他已经做杀手一年有余,热衷于榜尖大案和贪官污吏——前者嘛,自然是因为足够刺激,且富有挑战性;后者,便是因为他的父母,在他五岁时,死于奸臣不分青红皂白的令签。
没想到,这两者,居然能在同一案子中两全。
悬赏榜第一,言简意赅,并州知府,齐通,悬赏黄金一百两。
有的人在下悬赏时,会把为什么要杀这人的前因后果说清楚,但有的人并不会赘述这么多,钟原也从不在乎,他只在乎悬赏金额是多少。
黄金一百两,已经是非常高的价格了。
知府?听起来好像是个大官。但都被人恨到悬赏了,也许也是个狗官吧。反正这天底下所有当官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接了。
当然不止是他,当时江湖上许多高手都纷纷出马。但这位齐大人似乎听到了风声,身边一直有高手保护,许多人都无功而返。
钟原武功高强、轻功了得,来无影去无踪,十分擅长暗杀,直接在一个深夜潜入到目标家中,将还在阅览文书的齐通了结在了自己剑下。
一百两黄金,悉数到手。
后续如何,他并不关心,甚至往事,也被逐渐遗忘。
***
这段回忆里,有齐若清的身影吗?
当时她,应该是四岁吧?四岁的她,是不是正窝在母亲的怀里睡得香甜?
可不曾料过,自己那一剑,让她再也没有了家。
如今真相大白,会怎么样呢?
天翻地覆。
钟原一个踉跄,往后退了好几步,却没注意到桑葚正在他的身后,恰好被他踩到尾巴,一声惨叫这才让他如梦初醒。
他跌撞在树干上,忽然觉得好像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便顺势跌坐了下来。
齐若清急忙向他小跑过来:“钟原哥哥,你怎么了?”
钟原眼神空洞,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十分艰难才喊出了一句:“清清啊……”
齐若清还是第一次看他这副反常的模样,担忧得不行,紧紧地握住他的手:“钟原哥哥,我在,发生什么事了?”她余光看向一旁的那本县丞日志,“是这上头写了什么吗?”
钟原急忙抢过:“不!没什么……我得缓缓,我得想想该怎么办。”他一边说着,勉强对齐若清笑了笑,“清清,我先去歇一会儿,我现在有点晕……”
齐若清更心急了:“钟原哥哥,你是哪里不舒服吗?让我帮你看看吧。”
钟原赶紧挣扎着躲开,逃也似的走远了。
齐若清望着他的背影,却无可奈何,叶晚娘也是一脸茫然地走过来:“他怎么了?”
齐若清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刚刚还好好的,看了一会儿那本日志便成这样了。”
“那怎么办?要再过去问问他吗?”
齐若清咬了咬下唇:“算了,让他冷静一下吧,他若是想说了自然会说的。”
叶晚娘便也只得做自己的事去了。
齐若清蹲下来,摸了摸桑葚的头,安慰它受伤的心灵,眼神却仍是不由自主地往钟原那边看,只见他双肘撑在膝盖上,低垂着头,一言不发,就这么独自坐着。
直到傍晚,齐若清拿着干粮,走到他面前蹲下,轻声喊他:“钟原哥哥,吃点东西吧。”
钟原动了动早已麻木僵硬的胳膊,声音嘶哑得不像话:“清清啊,我……”
齐若清满眼不解地看他,“怎么了呀?”
钟原挣扎着坐着身子,握住她的手:“清清啊,我有话对你说。”
“你说吧,我在呢。”
“不!不!不能说……”钟原又颠三倒四地改了口,“我们走吧要不,我们离开这里吧。”
钟原整个言行举止都变得十分奇怪,齐若清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叶晚娘,向钟原确认道:“钟原哥哥,你是不想和叶姑娘同路了吗?你是要去办什么事情吗?”
钟原却只是双眼呆滞,早已经不知神游到了哪里;又倏尔满目悲伤,眉头紧锁,神色间全是怆然与悔恨。
“钟原哥哥?”
钟原这才回过神来,抬头看她:“清清……怎么了吗?”
齐若清直视他的眼睛:“钟原哥哥,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钟原愣了片刻,脸上又浮现出痛苦和挣扎的神色,正在犹豫该如何开口,齐若清却宽慰他道:“钟原哥哥,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我不问了,你别不开心了,有我在呢。”
这话何曾耳熟,两年前再遇朱义坤时,自己似乎也曾这样对她说过。
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