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睁开双眼紧紧握住他的手，但是嘴中只能呜咽几声，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窝深陷的双目紧紧看着眼前的人。
程仲严紧紧回握，安抚地拍拍老人的手，接过话说道：“我不会重罚九弟，只是让他吃些苦头长长记性，程家不复往昔，他也不能再仍性妄为了，我会管教好他们”
少年接着继续说：“孙儿谨记使命，定不辜负几位兄长和长辈们，也会努力让程家再复辉煌，您勿劳心”
“孙儿回来了，一切有孙儿在，您现在最要紧的，是养好身体，孙儿和新妇，还需要您帮忙教养嫡曾孙孙呢。”
老人听完，发紫的嘴角弯起一摸微笑，仿佛真的看到了小曾孙儿向他招手要他抱抱，他捧着一只小饭碗追在身后给他喂饭，嘴里宠溺地喊着：慢点！慢点～
疲倦的双眼满怀希翼的看向窗外许久，才满含笑意闭上双眸，紧紧握着的手也松了力道，了无生机地垂了下来。
少年看得心惊肉跳，几次伸手去探鼻息，生怕老人就这样舍他而去。
微弱的气息还好尚在，少年紧憋着的一口气才敢缓缓深吸几口。
希望阿爷有了这个期盼，能多陪他几年。
他不贪心的，十年足够了，十年，足够他强大起来，到时候，由他护着阿爷，让他颐养天年。
程仲严，程家五郎，字廊轩，在程家家族中排行第五。他是二房嫡次子，他之前，本应该还有一位嫡长兄，以及大房家的三位堂兄长。
想当年，程家也是盛京辉煌一族，然而，盛极必衰，程家经历两代更朝换代，已经败落到退回镡县老家。
曾经盛极一时的四大家族，败的败，死的死，程家就是其中之一。
而程家之所以还能留有几丝血脉退回老家，归功于程家三大顶梁柱和几位嫡子，以命相搏得来的。
涉及更朝换代，总要见血，程家也不可避免，程家大朗和四郎虽战死沙场，但替辰国守住了疆土，功不可没，功过相抵，程家才得以活命。
程家能干之人死伤殆尽，只留二房嫡次子程仲严、大房嫡九子程仲庭和三房嫡七子程仲凌。
按照程家以前的局势，有能干的四个哥哥，有权倾朝野的家主，以及在军中身在要职的父亲和善于经商的三伯，所以无需他程仲严做什么。
他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和喜好，游山玩水、读书品茗，娶个心怡之人，无忧无虑做个闲散之人度过一生即可。
所以程家也没让他入世，随他上劈山去游学。
可天有不测风云，程家落败后，他也从一个高高在上的公子哥，跌落神坛。
如今只能艰难度日，现在，连年迈的阿爷也快要离他而去，仅留的两个弟弟，一个才7岁，一个五岁，他也不过十七，刚刚弱冠。
他不像几位哥哥那样骁勇善战、足智多谋，可现在，程家所有的希望和重担，全部落在了他一人身上。
他不是担不起重担，如果是叔伯和父亲都在，几位兄长也在，他也愿意追随在他们身后多学几年。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他一人孤军奋战，像个无依无靠的浮萍，漂泊在无人的海上，无人教导他该如何做，像个无头苍蝇一样靠不了岸。
阿爷在，他还有一个方向和希望，若是阿爷也离他而去........
他不敢想，所以少年无时无刻不再懊悔自己为何当初没有好好学，到处游山玩水，虚度了这几年的光阴，当程家落难，他却无力帮一把。
任由泪水布满面颊，死死咬住双唇，不让自己的悲鸣溢出口，生怕扰了阿爷，让他不得安宁。
悲痛许久，眼看日落西边，少年替程老爷子捏好被角，擦干眼泪，起身轻手轻脚离开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