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坚定地抬头看着赵元齐,大人和元齐都愣住了,点头,默叹。
元齐回过神来,深揖道:“大人府上有如此知义的佣人,元齐定在此料理,请大人携家眷早离是非之地。明日,是上京之期,御红、览金二使便要来收贡纳。”
昭秦后年便及笈了。
慕楚五月参加乡试。
思晋点了西校将,去往安疆。多日后我听说这件事,不禁联想到这些。
狱中已二夜,风正寒天。
“这里进来的十个里能出去一个就算好的,”狱守老人一边喝茶,一边劝意说,“孩子,你若老实些,何必受这大罪呢?”
我舔了舔干裂的唇,小桌上的水顺着瓷碗边结了棱子。
不后悔,元齐,你在哪里?
昭秦,你们到了南牧吗,有没有官兵盘问呢?
元齐眼前烧残的烛焰已经迷离了。
灯花忽然跳动,惊醒了另一个囚室里枯死的梦魇。
“我在乌离寺,荒字牢。”元齐凿了一天的山石,已是既疲又软,想睡过去,却冷得直哆嗦,只好凑合着略歇一歇。
朱津,是你吗?
其实早在府台邸,我就觉得你很熟悉,像是,许久前我们就已经认识了一样。
你还习了字,念了书,认药草,撑船渡。
你我都不是权术里的人,只有一心为主。你在都城,却没了自由,都是我连累了你。待我出去,我定要救你出来,助你达成你的心愿。
“赵元齐,出来,开工了。”狱官提了钥匙过来,没好气地冲地下喊了几句。这重牢里空旷地很,有人也不出声,只有这些恶气在回荡。
锄和钳在喊着号子,筐和石在应。
汗浸湿了元齐的布衣,冷了又热,热了又冷。
布告上说,只要他干三年劳力就可以回去了,这才第三天。
他的耐力被宗判所赏识,成了一名戴罪士官,替赵宗判做事,却不是三年,而是一生。
一次公差,随赵宗判到徽阳,路过了一个村庄,有个老农在田间锄豆。
赵元齐穿着竹青色的纱夹长衣,向他讨碗水喝,并问及可否和宗判一起留宿。
那老人久久不敢应声,唯唯地站着,手中的锄不知放去哪里才好。
“您倒是答话啊,”宗判低下身去看这个吓坏了的老人。
老人只是瞪着衣襟上的竹纹,喃喃地说:“老身知罪,老身知罪……”
“大人,换别人问吧,他似乎疯了。”赵元齐无奈地指了指这个神志不清的老人。
“好吧。”赵宗判复又上了马,向前去了。赵元齐正要跟上,又回头看了一眼那老人,心中一震,随即扬鞭去了。
老人也正望着他。
没错,是巡按大人,这几年,他早已老了,却不知以至这田地。
马扬尘四起,竹襟飘袂,老人跪在田塍,向晚霞长拜不起。
传敏,多谢。
此去当年之火,四载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