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丰泉殿,范奉秭亲自迎接昭秦,昭秦不敢受此大礼,连忙拜谢。范奉秭笑道:“妹妹不必客气,想是州呈他念我年事已高,担心我对圣上照顾不周,便送你来宫中与我分忧的吧。”昭秦听闻,心知此番来拜见范奉秭,便是要承她的下马威,便连忙泪眼朦胧地抬头说:“姐姐莫要取笑,陛下深知姐姐的一片心,后宫中哪有人可以和姐姐比肩呢。义父送我来是要我好好服侍姐姐,哪敢篡越?”
范奉秭倒也吃了她的这一招:“妹妹怎么说着说着,竟哭了?快起来,同我后头说去。”连忙扶了昭秦起身,来到后院。
一位端行早将茶水准备好。后院内清风徐徐;廊下养的鸟儿,不时叽叽喳喳地唱着歌,动听得很;假山石立在一方清澄见底的池塘里,嵯峨有态,一点看不出是斧凿的痕迹。
范奉秭一面饮着茶,一面慢慢地询问昭秦家中人口,原籍旧宅等琐事。昭秦心知,这一串问意义绝不在此,言语中便有意显得见识狭隘,不解人意。范奉秭见她这样,心里暗暗地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昭秦知道此关已过,忙忙地告辞了,回到崇贤殿。
小芦一脸疑惑地问:“小姐,您何时变得如此肤浅,不通人情了?”
屏退众人,昭秦这才放松了绷紧的神经:“小芦,你看,若是刚才我不那样,装愚守拙,只怕我们锋芒太露。要是我一人,也就罢了,只怕牵连爹爹和大哥、三弟,我可要怎么办?”
小芦心中佩服,“原来是这样,小姐,我还道进了宫,范州呈和奉秭娘娘是娘家亲人,会多担待着些,没想到竟是防不胜防了。”
昭秦默默没有作声,过了一会儿,似想起什么,淡淡地说了一句:“朱津那里,你平日里不要走动。对了,绣屏带来了么?”
小芦忙答应着,心里却道,朱津姐姐是一道长大的,当年还帮了咱们家,怎么也犯不着这样吧。“小姐,绣屏搁在哪里好呢?”小芦唤了两位内侍,将硬木绣屏抬进来。
“就搁在前头吧,和琴不要放得太近了。”昭秦对着镜子整理发鬓,随口一说。绣屏上,是一幅远山水,青黛色的一片,疏疏密密,权作她打发闲暇的物事。这宫中的日子,能做的事很有限,昭秦突然有些理解范奉秭,和她实现生活价值的方式,只不过,这是建立在众多后宫女子的辛酸和血泪上的,也许,还有生命。
元齐向几位内侍打听了,知道朱津在前仓任职,便央求能否见上一面。张贵正走过来,见元齐苦苦相求,心中不忍,便支走了其他的内侍,“赵士官,在下不瞒您,朱津姑娘在这宫中,实属不易。如今她身患恶疾,正在静养。若是别人知道了,便要送去宫外的疫场,那里可都是些痨病鬼,一旦去到那里,便是能好,也活不成。您也不忍心她沦落到那地界,不是么?”
元齐看他的脸色诚恳,知道朱津目前不便相见,沉吟片刻,将怀中的一张笺交给张贵,方才说道:“张内侍言重了。贺端礼是后宫女官,元齐一朝外臣,私下见面不仅有损内侍大人的清誉,而且别人也会对贺端礼说三道四,这其中的利害,元齐明白。只是念在当年故识的分上,如今她既然身患重症,也不能不闻不问就这样过去。还望张内侍能通融通融。”
张贵接下了信笺,“好罢。赵士官,此处不宜久留,还请您先行一步。”将信笺笼在袖中,转身离开。元齐见张贵走远,心中努力回想着朱津的模样,却无论如何都是模糊的一片……不由得心中一片酸楚。
朱津,若你真是病了,请为我保重。
想到这里,再觉无味,元齐平了平气,向宫外去了。
回到赵府,元齐先按照赵刑房的要求,将信件藏在书房的博古架上。六晓问他,有没有见到赵刑房,说是散朝回来便没有见过大人。元齐心中一阵困惑,赵大人没有回府?大人在新都没听他提起过有任何亲眷,同窗也不很相熟,这究竟是去了哪里?
“六晓,咱们分头去寻大人,”元齐说,见六晓急着正要出门,忙唤住,继续道:“大人多半是迷了途,或是受困于某处。既然眼下只有我们二人知晓,就不要惊动官府,我们去寻便是。这样,六晓你向宫门和长街那边去寻,看大人是不是因为什么案子或者是同僚请去;我向偏郊的野路去寻,看大人是不是错了道,两个时辰以后,回府会合。”
六晓领了元齐的意思,出门寻去。元齐则展开新都偏郊的地图,仔细一看,只见郊外尽是农户居住的田园,只有西山坳少有人烟,半山腰才有一座道观。这座道观据说自从被季茲星和一帮“道众”占据后,变成了新都的禁地。因为替皇上炼丹的缘故,禁止一般民众靠近,说是这样才能保证仙丹“仙气纯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