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小仙危
被强塞助理这事,就算屠衎溦有一万个不满,也得憋屈着,毕竟是屠弈寰亲自交代的,又撒气不到外甥身上——如果真是他做的,他是绝不会诬陷给林娜佳的。
“小舅,现在......?”谭肖玟盯着他阴沉的脸,试探着开了口。
而在屠衎溦看来他这话却像是威逼再施压,他像个叛逆少年一样不情不愿的透过玻璃门看了小水一眼,因为烦躁与抵触,让这一眼更像是在瞪。瞬间,这种无法自主的感觉如笞杖般搅起他心底的泥沙翻涌而上,而这感觉本身又带来了一种强烈的焦愤,仿佛此时即便小水凭空消失了也无法为他换来平静。但他撑住了,他展示出自己成年人的超能力——强压下种种腌堵权当什么事都没发生,平静地说:“让她写份简历。”
谭肖玟点了点头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悄悄用余光瞥了他几眼,多多少少似有似无莫名其妙的就是觉得:好像是自己做了错事。但屠衎溦并没察觉到他这自己冤自己的愧疚,因为此时他的视线又扫到了紧挨着他办公室门坐着的无所事事的小水,而就在这视线根上,他的精力听命于理性,正苦口婆心的安抚着他的情绪:“你得调整心态!你对她确实有些判断,但这些判断并不是事实,它只是感受,说不定她本人是有这个工作能力的。”他努力让自己相信这个新助理只是性格有些古怪,但有点古怪不是很正常吗?只是大家都习惯把自己古怪的一面藏起来,至少不会带到工作场合来,其实这样的人是很多的。她也是,现在她已经转变成工作状态了,那些古怪都会消失的。
“会消失的,都会......”可就在他这般洗脑的时候!他的情绪稍有缓解的此刻!古怪本怪竟滑着椅子撞门而入了!他期待消失的古怪不仅丝毫未减,还理直气壮道:“我没有简历,没历。”
显然,屠衎溦耗费了几秒钟理解了下“没历”的意思,因为他竟然错过了暴跳如雷的绝佳时机,而且这种时机似乎一旦错过就不适宜再开始,于是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竭力耐着性子(这状态与他刚刚忘却的宿醉很像,随时会吐出来),说:“你就把你的基本情况,姓名年纪哪年从哪所学校哪个专业毕业的,之后又做了什么工作,如果有什么擅长......”
“没有,我没有学校没有专业没有工作也没有擅长。”
“......那......”
“也没有身份没有手机没有居住地。”
如果说她那第一句话让他想扔人进垃圾桶,那这第二句,就完完全全是挑衅了!“耍我!?”
“没必要。”
“那难不成你还是今天才出......”他话说到一半,却恍然意识到这种极端情况确实可能存在,在这个国家,这个他出生的国家,这个他陌生的国家(在O55年担任VRCR项目负责人之前,“新召”对他来说更多的只是一个常识——一个苦难缠身的小国——而已)。他不再与小水争吵,移开了视线,几分同情混进了他内心那汪浑浊的池水,发生了奇怪的沉淀反应。
但那也只是短暂的沉默。很快(在此期间他先让小水出去了),他的价值体系就促使他给屠弈寰打了电话:“这个人我用不了,”他开门见山。“她甚至连个正常的社会身份都没有!对于这份工作她没有任何知识和技能。我需要的是真正能做事的人!不可能养一个闲人!更何况任何工作岗位都不是给闲人准备的。”他停顿了一会儿,是电话那边的人在说话,且从后面他接的话来看,这抗议遭遇了阻碍:“我不是这个意思,工作她大可以从力所能及的岗位开始,从能够允许她有成长过程的岗位开始!现在让她......”他的话被打断了,在一句强势的短语之后,他薄命的抗议彻底地、毫无转圜余地地宣告了失败!而屠衎溦自恃的公正,终究也只能在人家挂断电话后卑微的化作一句回怼:“我的助理不是这样的岗位!”
若此时没有办公室所代表的社会身份的封印,屠衎溦是真想嚎上两声!“谭肖玟!”虽然他心里是真没想拿外甥撒气,可这语气受他内心嚎叫的影响也是真不怎么好。“带着她,”他伸手指着门外的小水说,妥协牵生出的屈辱感严重干扰着他的逻辑,鬼知道他是靠着多强的意志力与忍耐力才能咬着牙说出了下面的话:“去把证件补了。”
但其实就算他不说,谭肖玟也会遵照娜佳的嘱咐办事。
现在是下午4点10分, “我们得快点了,不抓紧的话户籍部门就要下班了。”谭肖玟催促道。
可小水丝毫没有想动的意思,这把带滑轮的椅子深得她心,坐起来很舒适,又能在一定范围内移动而不用起身。她不想去补证件,因为她不想直立行走。但同时她也知道自己要想在这个世界活下去,有一个身份是必须的,于是拖延道:“明天再去吧。”
自然,不论今天还是明天,于谭肖玟有什么在乎?只不过是他总觉得屠衎溦的潜台词是“现在就去”。他朝办公室看了一眼,又在小水身上找商量:“现在去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