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就是个完全的陌生人,这种落差感再一次将他送回了家;后来冯家搬回新召又又给了他希望,看见冯大叔对林烜鹜的亲近满意第三次将他送回了家;现在冯昕翘毕业了,又又又给了他机会,听到的却是冯林订婚的消息。这次他没有回家,而是买了一套房子,在这里画了他送给她的第二幅画——《窗外的她站在华灯之下》。
他妥协地想着要以一个她妹妹和闺蜜共同朋友的身份把它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她。可他的名字还没通过林娜佳或冯昕翘的嘴介绍给她,他就先从她们的嘴里听到了关于她的崇拜者送礼物被林烜鹜误会让她很难过的事。事已至此,就算他几天几夜不眠不休赶在她生日之前完成了画,也只不过是她的负担,他能做的也不过是不要打扰罢了。
可他太难受了,似乎直到这一刻他才真地认清了自己的失恋,自己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失恋,自己连名字都没能告诉她的失恋,对她来说自己与那些崇拜者没有任何差别的失恋。他不甘心,后悔得要死了!当初他有那么多机会认识她,他都放弃了,他离她一直那么近,却像有一道无形的墙死死挡在他们之间一样没有遗漏一丝空隙。他根本无法接受自己于她会是永远的陌生人的现实,这会让他彻底绝望。可若让他若无其事地出现在她身边,把这份感情深深地藏起不被任何人发现,更难。她的生日在一分一分一秒一秒地靠近,他又要失去一个见到她的机会了。原本他想见她只要告诉自己今晚或者明晚或者这周的某个晚上有演出,即便他与她的距离比他与舞台的距离远出了整个无缘裂谷,他也依旧可以从中获得安抚。可现在这条“安乐毯”也消失了,他没有任何理由再正大光明地表示自己的爱慕,也没有任何自控只想她而彻底忘掉林烜鹜的存在。对邓子仪来说,冯昳繇似乎已经不是一个完整的个体了,她把自己的一部分分给了林烜鹜,但他爱着的却是完整的那个她,就必须要在林烜鹜身上去寻找她的那一部分。
他窝在客厅地上像只被煎烤的虾,那幅要送的画就立在入户门边的鞋柜上,像只单纯的动物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乖巧地等待着原定的行程。画上的她,浅笑而忧伤,华灯璀璨更映得她疲惫迷茫。可现实中的她,此时却为了重获健康充满了干劲,她的人生似乎有了最明确的规划,每一步都已被设定完满,就连她的烦恼都带着幸福的滤镜。这种对比让邓子仪突然觉得就算是最敷衍的礼物,这幅画也不配担当,他更该买点什么,花点钱随便买点什么都比它好。可他已经决定要去参加她的生日宴了吗?答案是他仍在犹豫,而且这是一种与行动无关的犹豫,哪怕他的身体已经出现在会场了,他的心也仍在犹豫,仿佛还没出门似的,而代替这犹豫的心陪他的身体前来会场的终究还是被他瞧不起却对他不离不弃的那幅画,只不过也被涂掉了署名,像放置什么会陷害主人的赃物一样被偷偷摆上了礼物桌。它在牛皮纸做成的“笼子”里昏昏入睡,全然不知自己忠爱的主人已经嫌弃地躲得老远。
没有心也没有心的代替品管控着的邓子仪的身体像一部自动运行的机器一样,根据设定的模式和所处的环境,如鱼得水地开始了社交。若有人将他半小时之前的样子拍下来分享给此时和他相谈甚欢的客人们看,一定会引起一场更大的爆笑,而且完全是出于对他牺牲形象恶搞的尊重。然而这一切都是在冯昳繇的身影隐在他的视线之外的时候,就像只有太阳被遮住的时候,星星才会闪烁,一旦太阳出现,他的全部注意力都会被光芒吸引,眼睛不受控制地随她游走,这种追随就像有两根隐形的牵引棍,直直的不容许任何弯曲,坚硬得没有丝毫弹性,它们肆意地在人群中横扫,使得处于他们俩中间的人无不挨了一闷棍似的迷惑得盯着这“凶器”的两头看个不停。如此兴师动众,冯昳繇又怎能了无所察,她尴尬地努力维持不动声色的泰然,尽量避开邓子仪,并担忧地频繁看向正心无旁骛和冯大叔以及其他几位客人畅聊的林烜鹜。如此这般,就算邓子仪再没眼色(何况事实上他颇精于此道),他也知道自己的行为正在伤害她,他极力收回视线,过于热情的同时和各种人聊着各种话题,以为只要让脑子足够忙就会忽略她的存在,可他错了,足够忙的后果反而是让他忽略掉了不去看她的意志。等他再次恍然从周围人的眼神中读出异样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再也不能与她一同出现在公开场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