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当然是知道的,这也是他所必然要享有的权力之一,而且他也曾经公开地对这次调查活动表示明确的支持,但是他并没有把自己手里所掌握的关于殷宪伟违法违纪的证据直接告诉调查组,因为他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琢磨和权衡之后异常坚定地认为,一举打掉殷宪伟这股强大恶势力的最佳时机还没到来,翅膀尚嫩的他还需要像最为聪明的狼一样耐心地再等待一段时间,这也是市里派出的调查组最后不得不无功而返的主要原因之一,只是调查组的人未必都知道这个情况而已。
结果他并没有等待多久,犹如甘霖一般的喜讯便降临了,这个对殷宪伟发动直接攻势的最佳时机就在不经意间飘然而至了,而且当时的情形和局面甚至比他从前预期的还要好,为此他曾经暗暗地高兴了很长一阵子,并且觉得自己的时运确实不错,各种机会赶得都很好。
既然鹿墟市纪委最初的调查结论是殷宪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调查组还没法给出什么比较正式的有理有据的处理意见,那么有了这个结论垫底和壮胆,殷宪伟就有些不愿意了,他就开始蹬着鼻子上脸了。
狗永远改不了吃屎的习惯,正如他永远都改不了时不时地会犯一下某种非常低级的毛病一样,亦即他脑袋里的智商并没有随着职位的升高而升高,他胸中所具有的韬略并没有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增长。
他在市纪委调查组正式撤走之后没多久,说起来也就是前后脚的工夫吧,就像吃了熊心豹子胆一样,独自一人跑到市委一把手吴建设的办公室去大张旗鼓地反映情况了:“市纪委这里也查了,那里也查了,把我多少年前干的事都查了,最后也跟我本人见过面了,结果什么问题都没找出来,现在,也该给我安排工作了吧?”
此公言语间其实大有胁迫吴建设的意思,虽然他说话的态度看起来还是可以的,还是带有颇多可怜和委屈之意的。
在很多人看来,这可是亘古都未曾有过的稀罕事。
作为大千世界当中一个身份日渐重要和尊贵的人物之一,吴建设虽然对殷宪伟的冒然来访和其在贸然之间所提出的过分要求感到非常的恼火和厌恶,但是他并没有直接表现出来自己心中蕴藏着的真实情绪,而是在对其稍作安抚之后让其回去耐心地等候一下。
这点小小的交涉手腕和处事技巧他还是有的,根本就不用多费什么心思,毕竟来者不过是个有勇无谋的一介莽夫罢了。
看不起对方,就是看不起对方,现在更加看不起了。
事后,他立即打电话亲自安排马开江,连一分钟的时间都没耽误,要其用心好好地查一查这个一看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心里简直没点熊数的殷宪伟,对方既然想要一个公正的说法,那就好好地满足一下,省得这家伙闲着没事到处乱窜,觉得自己受了多大的冤枉和委屈。
他随后不禁心说:“也许我别的本事没有,不过办像他这样一个天上掉下来的蠢货还是很容易的,这回收拾不好他,我就不姓吴。”
“唉,真不知道这家伙的脑子究竟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他这么多年的局长到底是怎么当的,都混到眼下这步田地里,竟然还敢人五人六地跑到我跟前放什么萝卜屁,他以为他是谁啊?”片刻之后他又如此想道,心中的火气还是没完全发散出来,他觉得刚才趁机该再刺挠刺挠殷宪伟几句的,要是自己能把自己的身份抛开的话。
“他以为我是谁啊?”他气愤地想道。
“其实,他这种人也不配得到我的点拨。”他稍后又想。
“说实话,我花了几乎大半生的时间好不容易才总结出的宝贵人生经验,怎么能随随便便告诉他这种烂人呢?”他随即又正儿八经地中气十足地冷笑道,然后便很自然地想到了“法不贱卖”“道不轻传”“师不顺路”和“医不叩门”这些饱含哲理的老话。
“好话要说给好人听才行,才像是那么回事,就像剜心割肉的话要说给坏人听一样。”他最后又如此总结道,并且觉得自己已经把“到什么山唱什么调”和“随机应变”以及“相机行事”这类的话融会贯通得相当好了,毕竟他的年龄和经历,智商和情商都摆在那了。
“难道说,我这个位置是从大街上捡来的吗?”他一边怀着无比厌恶的心情浮光掠影地回想了一下殷宪伟的形象,一边又止不住地把这句话念叨了好几遍,然后才稍微感觉心安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