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头上浇水的堂哥?”
“对,我就这一个堂哥,他一直在各处打工,做什么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我嫂子经常骂他。想起他们一家还真是有些伤脑筋。”
雷潮点了点头,没有细问什么,谁家没点破事呢,不值一问。
走上江桥的时候夏林发现自己还是有点怕,感觉每一块木板都在脚下颤颤悠悠的晃动着,木板间的缝隙仿佛变成一个一个巨大的张开的嘴。而雷潮毫不顾忌的走在她前面,她看着看着就觉得心里发慌,好像雷潮马上就要被那些缝隙吞没一样。
她情不自禁的开口说,“你停下。”
“怎么了,你怕了。”雷潮半回了头,“笨死了,怕就拽着我衣服走。”
“谁怕了!谁要拽你衣服?我就是想看看月亮,你看今天月亮多好。”
“嗯,是挺好,”雷潮停下了脚步,“这月亮像个大饼似的,”
对于这个比喻虽然挺土的,但夏林还真没挑出什么毛病来,生动形象直白明了,这月亮确实像个饼。
“听说周哥就是从这桥上被推下去的。”雷潮打量着桥下,漆黑的江水被月亮照的极美,好像大片大片的碎银在一片浓墨上不停地悸颤着,但是他看着这么美的江水谈的都是恐怖话题。
“是吗?”夏林摇了摇头,“要是我可不在这里作案,桥栏这么高,推下去一个成年人太难了。除非把他举起来砸下去,但通常人是没那个力气的,再说也太容易被往来的人看到还有火车上的乘客看到了。”
“呦!你很有经验嘛,你是不是有什么人命在身上啊?在你单纯的外表下到底隐藏了什么样的恶魔灵魂呢?”
“你滚,你才杀过人,你才恶魔灵魂呢。”夏林白了他一眼,“我挺喜欢推理小说,阿加莎克里斯蒂,我喜欢她的书。”
雷潮当然不知道阿加莎克里斯蒂是谁,他就感觉这个名字比王尔德难记多了,“我要是说我身上有人命,你信不信?”
“谁啊,五年前东区那个被砍的老太太?你干的?那案子可一直没破,是你干的你就告诉我一个人,我去找警察叔叔领钱去。”夏林现在不仅有点喜欢听他胡说八道,还有点喜欢学他胡说八道。
“额……那么大事我还真干不出来。”雷潮看了看她,“我告诉你吧,我妈喝药没了,我没送她去医院。这算吗?”
“你这人怎么这样?你妈你也拿来开玩笑?我告诉你,这叫故意不作为杀人,也要判刑的。”
“判什么刑啊,那年我才十三岁。未成年人保护法懂吧?其实送医院也没用了,我翻开她眼睛看了,都没有希望了,抢救就是白花钱。一个人非要去死拦不住的,就成全他就行了。说起来也挺有意思的,我爸也是喝药的,他俩活着的时候天天扭在一起打,死的时候吧,却死成一模一样得了。”
“听你的口气怎么好像死的是别人的父母。”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现在能想起来见到我妈倒在地上那个场景,我也觉得我是应该有点感觉的,但是我确实就没啥感觉。我怎么找感觉也是没感觉。就好像她死了就死了。就像我课本上的书掉了一页一样。至于我爸,他死之前我都是有预感的,他被通知下岗回家的时候他就不想活了,而且他是在别人家门口喝的药,搞得人家的房子住也住不了,卖也不好卖。挺可惜的。”
夏林也没搞清楚他在可惜什么,好像不是在为父亲可惜,而是在为别人家的房子可惜。一个亲情如此淡漠的人可以爱猫爱到那种程度,也是够不可思议得了。而雷潮一直就觉得自己的父亲有点病,比如在他很小的时候,他爸不让他吃糖,说男孩子吃糖显得娘兮兮的一点男人气概都没有。至于吃糖和男人气概到底有什么逻辑关系雷潮到今天都没想明白。当年他对于这个问题的回复是——你倒是不吃糖,你有个毛男人气概,家里也就桌椅板凳听你的话。然后他爸就把手边方便拿起来的东西都朝他这边扔。有一次甚至丢过来一台金属座钟,这招他根本不怕,很容易就躲过去了。倒是挺可惜那台座钟的。
“你没有亲人了吗?”夏林突然这样问他,他发现自己问出来那一刻就不在计较他为什么对父母那么冷血冷心冷情了,也不在乎他过去如何如何了。她更关心他时下的状态。
“有啊,猫就是亲人啊。”
“可猫就是猫。”
“当人用吧。好了,回去吧,等火车来了你又要怕了。”
“我才不怕呢。”
“不怕你倒是快点走啊。”
“你不要管,你在前面走就好了。别回头看我。”
雷潮才不听他的呢,自己走的飞快,还要回头笑他笨,搞得下桥之后,夏林都有点想把他推到江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