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的心理活动自然是不可能说给章老来听,许广陵只是对章老话末最后的说法有点好奇。Δ㈧㈠中文Ω网*******.┡**⒈****.
章老说的是,“人呐,不服老不行。”
乍听起来,这似乎是一种寻常的感叹,好多老人在好多情境下都会说这话,但是章老,这个不太寻常的老人,在刚才这样的情况下,说着这样的话,还是让许广陵捕捉到了一些东西。
于是他就问道:“章老,年老和年轻,差别很大?”
搁给外人听了,这绝对是一句废话,但许广陵并非是对外人而说,他也肯定,如果刚才他没领会错的话,那章老现在也绝对明白他到底问的是什么。
果然,听了许广陵这话,章老的反应是微微一笑。
那笑容中,很是有点意味深长的味道,接下来,他问许广陵道:“拙言,佛家有观点认为,人的身体就是一具臭皮囊,你怎么看?”
这个许广陵还是很明白的。曾经有一段时间,佛学典籍是他心灵的避难所,在那段特别灰暗的日子里,无意间接触到佛经的许广陵,就仿佛一个行走在沙漠中并且已经焦渴将死的人,突然看到了一汪清泉,于是,便立即不管不顾地投身扑了进去。
那段时间,许广陵遍阅佛藏,诸如《楞严经》《华严经》《法华经》《维摩诘经》等等等等,他不止是看了,而且还都看了不止一遍,但事实是,并没能很投入。
最初很沉浸,但看多了,却总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隔阂。
隔阂出自哪里,许广陵不知道,他只知道有。而当时许广陵看书的那个图书馆里,佛藏和道藏是靠在一起的,佛藏边上紧邻着的另一个书架,摆的就都是道藏,当佛藏看完,许广陵的目标再向左侧平移的时候,《庄子》就进入了他的视线,然后进入了他的手中……
臭皮囊其实是通俗的话说,而且略有点极端。
佛家真正的又或者说正统的观点是,“四大本空,五蕴非有”,这话详解起来很麻烦,因为涉及到很多,单就这一句话阐述,多少部典籍都不够用的,但简单用一句话来说就是,我,并不存在。
组成身体的所有细胞,一个一个拎出来,没有一个是你。
你在哪里呢?
你仅仅是在这些细胞的反应中,进一步地说,你只是一种“反应”,一种“现象”,而并非是一种实体。这个说法似乎有点匪夷所思,因为人对自己的第一感受就是身体,而身体,是最实实在在的。
但事实是,这身体,名义上是你的,实质上并不是,你对它拥有oo%的所有权,甚至oo%的处置权,但你只拥有它不到o%的控制权。它的一切新陈代谢,它的最底层、最核心、最根本的活动,你并无参予的权限,最多也只是有限地、略微地、间接地施加一些影响。
如此而已!
整件事,更像是天地宇宙把一具身体托管给你,你代为照看一段时间罢了,时间到了,人家要收回的。
哥,姐,你就是个保姆!
你是个很称职的保姆,对交给你托管的东西,你精心地照顾,细心地呵护,不忍它受凉受冻受渴受饿,不忍它受一点点伤害,让它吃好的穿好的住好的,而且定期不定期地把它清洗得干干净净,但是――
哥,姐,你仅仅就是个保姆!
身体不是自己的,再进一步延伸出去,自然而然就可以得出另一个结论:通过这具身体而得到的一切感知感受,自然也不是自己的。
你喜欢吃苹果,可能仅仅只是这具身体需要,然后你就喜欢了。你以为是你喜欢,其实不是,你只是“被喜欢”。
你天天吃苹果,然后身体不需要或至少一段时间里不需要苹果这种东西的补充了,你就对苹果提不起兴致甚至厌烦了。你以为是你厌烦,其实不是,只是你的身体在告诉你,在命令你,“拿走,我不需要!”
然后作为一个称职的保姆,你就会说:“好的,主人,我讨厌苹果,从今天起,我们不再吃它。”
……
是不是有点匪夷所思?感到很奇葩,很颠覆?
但是单纯从理性或者说逻辑上,你找不到或者说很难找到其中的漏洞。你最多只能从感性上排斥它,认为它是荒谬的。
许广陵当时为什么会对佛学典籍感到隔阂?这并非主要原因,但确实也算是次要原因之一。他不能说这个观点是错误的,因为以他那浅薄的见识和见解,他找不到这个观点错误在哪里,他就是单纯地不太喜欢或者说下意识地排斥。
也因此,过了那段沉浸的时间段之后,许广陵基本很少再看任何一本佛学书籍,哪怕是相关的,再哪怕仅仅只是藉佛学之名搞心灵鸡汤的,他都不大提得起兴趣。
反倒是《老子》《庄子》之类,直到现在还常备于他的书桌,他偶尔地就会抽一本出来,再品读品味一番。
许广陵不知道章老对佛学知识了解有多少,事实上未必有他了解的多,在这一点上,许广陵用不着妄自菲薄,章老臭皮囊的提问,让他不自觉地回顾了一下当初的沉浸岁月,此时回想起来,竟隐隐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又或者说,那似乎已经是一段开始尘封的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