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那日前去聚星楼的几大宗门的一众地阶来说,那一天,他们好像一不小心,就踏进了神话之地。
又或者,梦幻之地。
反正,不管神话也好,梦幻也好,总之是不真实的。
哪怕返回了,哪怕直接坐到静室中了,也还是觉得不真实,根本就不能把这一天的所有经历和真实联系起来!
安坐。
冥想。
静心。
没用!根本没用!
统统没用!
百多年的养心养神工夫,在这个时候好像全都彻底报废了,连一点点的用都没有起到,各种杂念,刚掐断,又生出,刚压制,又荡起。
而且是此伏彼起,沸沸扬扬。
就像一条奔腾咆哮的大江大河,哪怕他们用非同一般的坚定和执着,强行地把水面给冰封住了,然后却发现,最多最多也只能冰封住水面。
而冰封不住的水面之下,激流更加汹涌,更加险湍。
哪怕多番尝试,还是以失败告终!
于是,身为地阶的经验这个时候终于派上用场。
三条路,当最“应该”走的第一条路怎么也走不通的时候,千万不要让事态发展到走向这条路的反面,第三条。而是应该退而求其次地走第二条。
就如这种时候。
当试图通过冥想、静心等手段重新恢复心神的空灵和静定已经明显走不通的时候,一众地阶或前或后,不同时间但是相同行为地停了下来。
四海门的门主古怀民,拿过宗门的见闻传承翻阅着,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调适心神。
四海门立宗至今,两千八百余年,而这见闻秘录也代代相续了整整两千八百余年,中间没有断过一代!
当然,这也从侧面证明了,安南郡的修行界,这两三千年里也确实没有发生过太大的动荡,就算偶有事故和波澜,也没有大到毁宗灭族的地步。
近三千年的时间,任何记载都很难保存这么久远。
刻在石头上或许可行,但宗门的见闻传承是让后代参考和翻阅的,而不是要把它作为一种冷冰冰的东西,像死物一样陈列甚至封存在那里的。
而且,刻在石头上,那得多大、多少的石头?
两千多年的见闻,刻到现在,能把整个东山山脉都挖空了吧?
就算他们四海门一家不行,其它宗门合起来,也绝对行!
所以事实上,古怀民现在翻阅的秘录,早已不是最早的手书。整个秘藏室里,他能翻阅到的最早的手书,已经是只有九百多年前了。
更早的那些,也未必尽数烂毁,只是已经不适合再翻阅,而真正是被封存了起来,并且是深藏于地下,或许,它们永远都不会再有被重新启出的那一天。
如同“安葬”。
至于那部分手书上的内容么,则是一代代地,重新翻抄着。
就如古怀民,接手这个秘藏室后,在他手上,肯定也是需要翻抄一些最早的手书的,然后再把那些手书封存。
这不是任务。
更是一种代代相续的见闻传承、经验传承,还有情感传承。
说得极端点,哪怕四海门有朝一日破落到只有几个人了,这个秘藏室也是必须要维继下去的,这才是四海门真正的传承!
四海门的每一代门主,以及核心高层,对这个秘藏室,都会有着特别的感情。
这感情甚至可能超过他们对自己家族的感情。
也所以,这一次,当古怀民感觉心中乱成一团乱麻连理都没法理的时候,本能地,他就走进了秘藏室。
翻阅秘录。
其实,几千年的记载,他都早已经看完了。
毕竟看了几十年,哪怕是慢慢地看、珍惜着看,甚至不少部分还一边看一边抄录着,那些未看的部分也慢慢地变少、变少,直至最后,一点都没有了。
但这时,并不妨碍他根据记忆,不时地抽出一两本,静静地翻阅着。
“今日遭逢大事,心乱极,百般之下,终不能静。”
“颓丧之下,忽又哑然失笑。”
“常人但活百载便为福,我辈纵二百载逝,亦为夭。身拥此等天予我取之巨福,于其它小顺小福、小逆小灾,复又有何可计较处?”
“且休!且休!”
“喝酒去!”
“八极宗有一老货会酿酒,不知他会接纳我这不速不宜之客否?”
(七代长老,石清和)
后面没有补叙。
不知道门中这位先辈是不是被打脸了,人家拒绝接待,又或是意外地相谈甚欢、一醉方休。
结果不得而知。
之所以没有后叙,多半也是因为结果并不重要。
这件事情的因由值得一述,因为事涉修行,也较为典型,虽然它看起来比较平常。
而至于结果么,就不那么重要了,所以不太值得作为见闻传承,记录下来。
古怀民又抽出第二本,翻到其中的一则:
“今日在南州,得州府之邀,幸赴盛会。”
“帝都贵客、百郡高士,群英毕集,济济一堂。”
“忽州主出,携一客。两人俱风华绝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