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薛怀又听到了恶鬼们的尖叫声。仿佛又一次被丢在尸堆里看不到光和救赎。他循环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终于忍不住了。
他来到了薛字总号。
这里,已经被薛升平,也就是晋升为“凌元城首席医师”的薛老,改成了一处居住的地方。
“父亲,我遇到了难事。”
薛怀没有扎发,任由长及腰的发丝散在脑后。
他穿着白色里衣,未穿外套,光着脚走了进来:“父亲……”
然而薛怀第一时间提及诉求,可薛生平正在忙碌。
“别吵!”
薛升平将眼睛扣在一个巨大的放大镜下,正观察着什么。用细小镊子将其中的药粉杂粒去除,并将粉末再次放入铁杵下,认真研磨。
薛怀重复了一句:“父亲,我遇到了难事。”
薛升平:“闭嘴,没看着在忙吗?”
薛怀激动:“可阿玥……”怕他忘性大,脑袋里对不上号,赶紧仔细描述;“就是楚玥,扎着两个丸子头、腕上戴紫镯子的女孩。她不见了!”
“哎呀!”
薛升平懊恼,因为旁边有人说话,导致他手一抖放错了剂量。原本是二指白浅,结果变成了三指白浅。这份药剂算是毁了。
不过,这下分神倒是让他微愣,想起了一件事。
薛升平随口便道:“我听说了,她被城主带走了。”
“城主?”
薛怀惊诧:“韩厉?”
“直呼城主姓名,真没大没小!”
薛生平瞪了他一样,冷哼:“不过你问她做什么。此时应该已经承宠,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吧。”
他对这个养子一向没有耐心,觉得养子脾性差、性格阴暗,不成大器。此时药剂又失败,忍不住尖酸刻薄起来:“你还是管好你自己!”
“父亲……”
薛怀攥紧手指,赤着的脚踩在冰凉的石板上,觉得寒冷彻骨。
阿玥,他的阿玥……
要被人抢走了吗?
不行。
他立刻道:“楚玥是我的人。”
薛升平将瓦罐里煮好的黑色药汁,用一根棒子插进去试了温度。自己蘸取舔了一下,觉得适中。于是盛出来放到碗里。
他也不管薛怀说了什么,直接将碗递过去,便是简洁的两个字:“试药。”
试药、试药、试药、试药……
这两个字令薛怀瞳孔一震,下意识的半退了一步。
从小到大,这两个字就如同魔音。萦绕在他耳边,带来的是无尽的痛苦。没想到此时他仍旧无法摆脱。接过来,一仰头喝了。
很苦,苦的舌头都麻了。
“如何?”薛生平一脸期待的看向薛怀。
薛怀冷笑,他名义上的父亲只有此刻才会对他露出真切的神情。
“唔……”薛怀先是感到身体十分炙热,随即又十分寒冷。寒热交加之下他满头大汗却又忍不住哆嗦。最终倒在了地上,不停的颤抖口中吐出白沫。
薛生平叹气,懊恼道:“看来寒冰蘑菇又加多了。”顿了顿,语气又带了一丝喜悦:“不过,眼见就要有突破!太子殿下的咳疾治愈有望了。”
他神情十分认真,用毛笔将刚才的药方记在纸上整整齐齐,用砚台压平整后,整整齐齐夹在了医书里。
……
薛怀躺在地上。
他不知躺了多久。直到身上寒热交替的感觉平复下来,才稍微恢复了体力。但却肌肉仿若萎缩般一直在颤抖。
踉踉跄跄,他站起来。看向毫不在乎自己的薛升平,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冷笑。他像蛇一样笑,眼睛眯成两道缝儿,嘴巴咧起,弧度仿若被刀割了脸颊一样、狰狞而弯曲呈现出恶鬼的弧度。
“薛升平。”
他第一次当面念了他的全名。
对方的脊背僵硬。
这种状况是第一次出现,薛升平整个人僵住。
他:“你说什么?”
薛怀道,一字一句:“薛升平,你欠我的。”
门突然间被风吹开。
薛怀身上的这件白单衣,被吹风摇曳着衣袂四下翻飞,仿佛是坟墓前祭奠的撒在空中的白纸钱。
他的声音更凛冽,夹杂在风声呼啸和门飞被撞击的声音里,显得低沉和冷酷。他道:“……我要阿玥回来。如果她三日不归,我便要整个风月陪葬。”
笑话,口气狂妄的小子!薛升平先是一愣,随即觉得可笑。他哈哈大笑,继续嘟囔着弄药方、整理药草架子,完全没有把薛怀和他的话放在心上。
说完这些。
薛怀也不在乎他的回应。
如同蛇一样蜿蜒,扭曲又孤独的爬出了庭院。
——
“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