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灾人祸压得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的脊梁低了一寸又一寸,直至最后压塌了,饿死在他们世代耕作的土地上,腐烂变臭。
然后就是小有余粮的小地主,庄黑家就是其中之一。
小孩最是敏感,能从细枝末节处感受到周遭变化,比如食物。
四菜一汤到清粥小菜,白面馒头到杂粮馒头,麦芽糖成了稀罕回忆,满满的粮仓一层一层变薄,最后空旷地面上只剩下五六只被饿死的耗子。
佃户和村民也饿得狠了,拿着生了锈的锄头钉耙和豁了口的柴刀找上庄黑家想找口吃的。
有受过庄黑父亲恩惠的,惦记着旧情,半夜悄悄跑过来报信。
庄黑父亲给了报信人一小捧黄豆,然后抱着睡得迷糊的庄黑躲进了仓库的暗房。
外面的动静太大,庄黑被吵醒,又被父亲哄着安心睡了过去,醒来推开门看见仓库地上饿死的老鼠不见了,只剩了一堆灰烬和几块骨头。
父子两人背着包袱,迎着天边破开的一缕光亮开始逃难。
从南到北的路很长,流民汇成长长的一条,像是暴风雨来临前搬家的蚂蚁。
流民里有人感染了瘟疫,一个接一个,倒下后就再没起来过,尸体没人收,堆在路边,那是苍蝇虫蚁最喜欢的食物。
疫病轮到了庄黑父子,两人相互搀扶着往前走,年纪大的没有撑住,留下年纪小的
剩了一口气倒在路边,但练武的底子还在,也是命大,扛过了高热,踉跄着爬起来继续往前走。
腐烂味成为烙印,活下去成为执念。
不知人间疾苦的地主儿子还不及秋天麦田里的麦子高,先是学会了乞讨,但被人打了一顿,像死狗一样丢在路边。
贱命好活,在路边暴晒了三天,抢了野狗叼来的一只死老鼠,喝了两口雨水,又爬起来蹒跚往前走。
在路上,遇见了同样孤苦无依的小姑娘,随意取了个名字,叫小翠。
就这样,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
庄黑把人捡了,本打算要是饿得狠了,身边有个备用粮,也不至于饿死。易子而食的事情在这一路他见得多了。
但真到了最后,年少读的书,那些句子里翻滚的礼义廉耻绑着他,饿到最后没力气了,两人互相抱着待在破庙等死。
破庙神像后钻出一个小乞丐,手里还捏着半个馒头。
他将半个馒头分了三份,救了两条命。
往前逃亡到队伍就从两个人变成了三个人。
再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