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后第三日,依着规矩,女子出嫁后需携着夫婿回门。
可在前日早晨宣懿见到了一回顾绛桓以后,他便没了踪影。
下人回来报的信给的答复左不过就是去了朝堂,再不然就是事务繁忙宿在了外头。
宣懿心里清楚的很,他这是躲着,避着,不愿见她。
但婚嫁习俗却是免不了的,她辰时便梳洗好了,打算喊上云歆一起出门买些回门礼,若是少了这些,恐怕在她背后,她叔母能将她的舌根子嚼烂。
外头寒意料峭,仍是北风簌簌。
宣懿踏出门便打了个寒噤,她披着一身雪白的薄绒氅,将娇小的身躯裹了个严实,手里握着的暖炉还腾腾冒着热气。
年节后,市集上人头涌动,皆是笑意满面,逢着熟人了便嘻着脸,点个头作个揖,再道上几句吉祥话。
宣懿被挤得脚跟都难以站稳,市集吵嚷,她跟云歆指了下西边巷尾的铺子,大声说道:“云歆,你去那边,按我方才同你说的买,数量定要买成双数啊!”
云歆诶了一声,转过头扒拉开人群往西边挤着。
宣懿也在人群里艰难地往前窜着,她早在婚前便到了东边最好的沈氏布庄上选好了料子定了两套新衣,正是为了今日回门准备的。
只可惜如今怕是另一套用不上了,耳边吵吵嚷嚷,她心里却沉闷得很。
她好不容易才挤出了人潮到了布庄门前,她理了理衣袍,便踏进门槛。
老板娘正磕着瓜子在跟跑堂的伙计聊着什么,正咯咯笑得眼角堆褶,见到门前来者是谁,便跟旁边的伙计使了个眼色,立马噤了声。
这转瞬即逝的眼色被宣懿瞧见,不用猜也知道自己也是谈资之一。
老板娘立马转了神色,一股谄媚劲,提起步子便上前来迎她。
“今日怎得还劳烦夫人亲跑一趟,差个人来店里拿就是了。”
“取之前制的衣裳,倒是麻烦沈老板了。”
宣懿没接她的话,只言简意赅说明了来意。
老板娘倒也不觉尴尬,只应了一声,便扭身去取那衣裳。
到了付银两的时候,老板娘笑意盈盈伸过手,宣懿手将银两递过去,却悬在半空,含着笑对老板娘说道:“经商德为本,买卖礼为先,沈老板以后话家常可莫要让其他客人瞧见了。”
随后将银两轻轻掷下,抬眼看去,只见老板娘脸上一时青一时红,或许是自知理亏不知该说什么,只好轻点了点头赔笑两下。
宣懿检查了一遍衣裳,做工倒是精巧,她的那件缕金穿成的百蝶穿花的纹样绣的栩栩如生扑朔欲飞,而另一件绣的云鹤也是针脚细致。
她拿了衣裳后道了个谢,便转身出了门。
如今满卞南城的人估计都知道这定远侯府大婚之夜新郎却不与新娘同房之事了,更不必提她的叔父母。
宣懿想到这,站在门口的阶梯前轻叹了口气,昨日派去给顾绛桓递话的小厮回来支支吾吾,问了两遍才说侯爷称自己明日有要事,去不了。
她虽猜到他定不会同她一起回门,但真听他拒了,心中还是止不住地失落。再加上城里漫天的流言,她独自回门定少不了被一顿数落。
烦闷的情绪一时郁结在心间,她望见远处一家熟悉的糖水铺子,回忆起自己儿时顽皮,总伤着自己,爹娘看她摔了跤受了伤,哭个不停,便带着她去吃糖水。每次一到糖水铺子里坐下,她的哭声就立马成了笑声,还用小手边抹着眼泪边笑,逗得老板直乐。
她心下更是涌起一阵酸涩,脚下鬼使神差般抬起步子朝铺子走去。
她伸手打起门帘,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原本疲惫不堪的心似是逐渐被安抚平息了下来。
老板是个真诚老实的中年男子,与她和她父母都极为相熟,他端着各式糖水走出来见了她,热情地道了个年话,便将手中的糖水先递了她最爱的那碗过去。
她接过糖水,对老板道着谢,面上的表情虽是笑着,却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老板是个不善言辞却心善的人,也看出她有心事,便没像往日那般热情招呼,而是转身去忙活店里的其他生意了。
她转头呆呆地望着窗外的人潮出神,有些茫然,不知如今的处境她该如何面对,更不知为何十年坚守却换得如此结果。
忽然身前椅子发出“吱呀”的挪动声。
“小娘子,怎得独自在此郁郁不言。”
一道清越的男音钻入她的耳中。
她才发现面前坐了个年轻男子,面容俊美却有几分少年气,丝毫不比这几日在城中因相貌生得好,被传得沸沸扬扬的顾绛桓差。
她望着他一时怔楞不已。
面前男子抬眉,抬起手里掐着的茶杯在她眼前晃了一晃。
“小娘子看什么呢,莫不是看上我了?”他说着,玩味般地睨了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