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渊?他到京正园门口做什么?”秦月晗秀眉微拧,问道。
“哦,当时京正园外排着好多书生,李公子就排在最末。”
气氛稍滞,众人不语,秦月晗目光稍凝,旋即又不甚在意的弯弯唇角,端起甜白釉的小碗,盛了碗汤,起身置于秦星予面前,说:“兄长每日在礼部劳心劳力,着实辛苦,要多吃一些。”
秦星予静静瞧了她片刻,才接过汤浅尝一口,道:“多谢妹妹。”
“好了,饭桌上不谈公事。”秦豫终是出声,饭桌上众人当即又夹了几筷子菜,兄妹二人也垂首,“孩子们近来都辛苦的很,昨日君上赐了老夫六个三清山的谪仙梨,尚在窖里冷着,除去我妻宁儿的,其余正好分予你们五个孩子。芷沅那孩子总不见人影,虹羽,你遣人给她送到工部公廨去。”
“是。”侍女虹羽便领命而去。膳后,众人漱了口,又饮了山楂凉茶,方才携了各自的长班从楠舟台上散去。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秦湖周围风灯亮起,秦豫留了女儿,问:“月晗,与爹讲讲,那个绸缎庄,到底是怎么回事?”
父女二人的叙话并没有持续许久。秦月晗独自回房,须先绕过秦湖,再行一段路,才到她所居的清雅楼。行至绕湖游廊,秦月晗顿住脚步,望向面前的人。
秦星予也望着她,不冷不热道:“妹妹这挑拨离间的功夫是愈发炉火纯青。”
秦月晗直视他,“你倒是说,我挑拨你和谁了?”
“你若是真觉得,不过是因为我被调去礼部,爹便因此对我有所防范,未免太过幼稚。君上为何将我调去礼部,妹妹你如此聪慧,一想便知。礼部齐值是安允的走狗,君上调我去礼部,是制衡之术,又怎抵我和爹父子连心?倒是妹妹你,绸缎庄的事本是商场纠纷,眼下李炳那个不长眼的东西巴结到了安府上,这事可就复杂了。庆历坊争地一事,整个绸缎行都瞩目着,妹妹你还是多想想,怎么不让爹娘在这上京城内丢了面子强。”
秦月晗嗤笑,“我又岂会不知这一点。但我今日想告诉爹的不是这个。”她上前一步,“我只是想让爹想想,会是哪个不懂事的王八蛋,教唆李家投奔安府的呢?”
秦星予眼眶微缩。
“哦,刚想起来,今日在饭桌上,我本是想和和气气同你吃一顿饭,谁想你率先发难,那就别怪我顺水推舟。”
秦星予凝了她半晌,忍不住一声笑道:“月晗,你不用入朝为官,可真是单纯的紧。”
“兄长嫌我单纯,我倒是要夸兄长胆大。每日为了礼部那点破事兢兢业业,倒也不怕别人笑话。哦,我又单纯了,兄长要是尸位素餐,才是教人笑话。”
秦星予不愿再多说,只是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从和顺街北上,是晖阕门,此为内城南门。晖阕门有三层门楼,底下门洞前拦着梐枑,把守之人身着金色鱼鳞甲,腰间一块黄铜牙牌上铸着一个“靖”字,意味着此人是靖和营的人。过了晖阕门,就是皇城中路玄武大道,两边为各机构衙署。再往前一条街唤太平街,太平街紧临护城河,河上五桥正对宫界太平门,继续前行,西边为三清祭坛,用于举办斋蘸科仪;东为太庙,作皇家祭祀祖先之用。顾檐礼此时在宫城中心的祈天殿里,祈天殿是翼国最大的神殿,这一座面阔十一开间的重檐五脊殿内铺金砖,以赤金塑三清神像。这座神殿建在朝会所用的宣明殿前,每旬五日朝会,众臣自玄武大道而来,需先敬神,再敬君,故而祈天殿在前,宣明殿在后。而在众臣敬神之前,翌君顾檐礼需最早站定,敬香参拜,引领众臣,除戌日以外,无论是否有朝会,顾檐礼每日卯正必在此处。
户部尚书温廷裕早已候在祈天殿外,他身着银色盘绣暗八仙纹大襟袍,立在汉白玉台基之下。终于,古老钱菱花隔扇门缓缓开启,顾檐礼从中走出,他身后的大殿幽暗,只依稀见得供桌上星火点点,那星火在温廷裕眼中也只闪了一下,隔扇门便缓缓关闭。看着顾檐礼走下台基,温廷裕方才拱手见礼。今日并无朝会,顾檐礼只着了一件暗青妆花缎常服,腰间紫底翠玉带上挂着一块羊脂白玉符,那玉符细看去,雕着用云纹与晦纹叠加的禁制,想来这便是历任翌君所传的武符。
“君上今日在祈天殿内多留了半个时辰,可是在为唐国祈福?”温廷裕问。温廷裕与顾檐礼年龄不相上下,皆是千岁左右,同样年少晋升,修为天仙。他既是户部尚书,也是璇玑阁主,璇玑阁是官署,掌民情勘察、讯息搜集。
顾檐礼道:“唐国此次起蛟事发突然,广陵昨日才修书给我,请今日约五国国主一见,想来是真的急了。四月于唐国本就是青黄不接之时,遭此蛟水实是天不遂人意。”广陵是唐国的一位摄政王,真正的唐君名唤繁忻,是八百岁的年轻女子,因其常年卧病,遂令广陵代为理政。
唐国在翌国之南,魔教之东,这三国与天星教合围一片海,称溟海。唐国水患是因降雨,本来唐国蓟城是少雨之城,谁料近日暴雨连降,正遇蓟城地势低洼,周遭有群山如屏,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