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刘衍却是冷声一笑,道:“国试舞弊,当行重法,凡涉案人员,我礼部有权先斩后奏,城衙不拦,三司不责!吾只负责拿人,拿人之后是送去刑部还是大理寺,全看上峰定夺。李长渊,你还不动身?”
李炳将长渊护得更紧,横眉冷对道:“既是上峰指示,那便让你们上峰出来。主事大人,你一无羁押人犯之权,二无上峰明确指令,便敢擅调兵马司来捉拿我儿,难不成是视法度于无物?”
刘衍则哈哈笑了起来,几步走至他面前,道:“你可知,我是奉了谁的命?”
李炳冷眼凝着他的面容,刘衍便继续道:“我们仪部郎中,姓秦,秦家,你应当熟悉得很。”
此言一出,李炳只觉得从头凉到了脚,就剩面色不改,他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对刘衍道:“主事大人,还请你转告秦公子,有事就找我李炳,谈什么都使得,我儿长渊年纪尚轻,同他讲无用。”
刘衍却是挂着笑退开一步,挥手道:“带李长渊走一趟!”
四周兵马司的人上前,扭了长渊的胳膊将他推进马车。长渊没有反抗,李炳和先生也立在原地,目光却凝在那马车上,不知心中所想。那马车没有帘子,一路迎着行人惊异的目光,李长渊抿紧了唇。刘衍就骑着马走在前头,口中吟着坊间小曲。一行人出了贡院南街,拐进玄武大道,长渊默默地瞧着外面,到了礼部巷,一拐弯就是礼部衙署的门楼。他又被人扭着胳膊拖下来,从西角门一进去便可见礼部大堂,后面是司务厅,两侧作值房,里面人来人往,刘衍一把将他推进东值房内,高声道:“这是国试舞弊的李长渊,一会儿仪部郎中秦大人要来提人,先安置在这儿,劳烦诸位看着。”
这一路走来,长渊都不觉有什么,刘衍这一声高呼,却仿若直接将他的颜面踩到脚底。长渊心道,他没有舞弊,只是得罪了人。好在值房里的司务与书吏虽多,却每个都不清闲,没空搭理他,他便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又过了一会儿,司务厅主事赶来,把他带去了仪部。长渊知道,这一来一回的脚程完全没必要,不过是那人想让他多走些地方,打压他气焰罢了。仪部有三进院子,与其它三部同属礼部公廨。一进去,就见厅内站了不少人。为首的官帽椅上坐着的人是仪部郎中秦星予,他身边是刘衍和仪部员外郎。地上跪着一人,身上的直裰还沾着朱色的斑斑点点。长渊心下便有了答案,这人十有八九是个誊录的书手。
秦星予见长渊来了,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一番,便看着他开口:“李公子,这人你可认识?”
长渊看了那人一眼,摇头道:“回大人,此人长渊不识。”
“既然不识,那为何此人在誊录试卷之时,能辨得出你的字迹,又替你改写了内容?”
长渊依旧道:“大人,这个人长渊真的不识。”
跪着的书手便猛得看向长渊,抓着他的衣角便是一顿哭诉:“公子!你岂能不识得我?你幼时修习于凛州书院,便是由我来教习。我是个落魄秀才,拿不出银子考学,只能在誊录院当个书手混口饭吃。是李老爷,前些日子找上了我,说只要肯替你在誊录之时答一份能上榜的卷子,便供我日后考学。我一时鬼迷心窍,这才答应老爷。老爷把你的字迹拿给我看,我便识得了。公子,你现在说不识得我,便是要至我于死地啊!”
长渊将自己的衣角从他手中抽出,漠然道:“我不知道,就算你真的授学于我,我爹也不会行舞弊之事。你也根本不需认得我的字迹。弥封院糊名时是将黄麻纸覆在卷头,四周糊住,糊完当即送至誊录院誊录,间隔之短以至糊名处未能真正糊死,上京城湿重,你完全可以将糊名揭开再粘上。就是不知,你为何要陷害于我?”
翌国国试对书写不做要求,誊写过后也不会查看原卷。誊录之时,依翌国制,每个书手进单独号房誊写,虽有都察巡检,却依例不得进号房内,不得与书手交流,以防舞弊。李长渊心道,如果真要舞弊,这可当真是一条妙计,一条踩着国试漏洞走的妙计。如果不是有人要陷害于他,这条绝妙的计策也不会公之于众。只不过,这中间需打通的关节不少。贡院的号房分排,收卷时按排标记收卷,经受卷所检查再至弥封院编号。想要使他的卷子到了对应书手之手,需得有人一路盯着,在由弥封院转誊录院之时做好准备,这才能成。试卷誊录后,要另行编号,再交由对读所校对,至于如何能一路紧盯,确保他的试卷能交到对应的对读生手中,这个中间人…长渊想,是个都察最好。
果然,又有两个人被拎了进来。如长渊所料,一个是对读所的对读生,一个是都察院经历司的一个小小吏目。试卷由贡院几经辗转至内帘官批阅处,一路都有都察巡检。这都察官不是定职,向来是临时派遣,人员一般出自都察院或六科。那两人也是一副畏畏缩缩之态,对所做之事供认不讳,与那书手口径统一。
长渊想着这其中关节,心下不免有些发凉。
他承认,与秦家争庆历坊那块地便不妥,后来因着礼部与刑部的关系,他爹叫他去拜会安家,